是那雪莲仙子的心扉在一点一点地融于无形。
然而,琴声再也无法给她太多的机会了,因为所有的人、所有的灵都已经盼得太久太久了。少女苦苦地藏着,可是她的身躯还是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因为她已经越来越没有地方去羞缩。少年被羞涩地推拒着,可是伊人的美丽,却终于还是一点一点地显露于面前。
终于,这可怜的雪莲仙子现出了那注定倾倒众生的美丽。她欲语还羞之际,一抹抹的娇红映衬在晶莹无瑕之间,更加显得秀美绝伦。少年痴了,所有的灵魂都痴了,他们甚至都无可想象,这低俗遍体的尘世之上,竟然能有如此的美丽,因为那种美丽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有的美丽,而是少女芳心之中,那最美最柔、梦幻一般的美丽和纯洁。
少年呆呆地看着,所有人也都呆呆地看着,似乎要吞噬掉她身上的一切美丽。他们竟真的如愿以偿了,因为他们吃惊地发现,少女脸上的娇羞,已经渐渐变成了哭泣和伤痛;少女的身上纯洁,更已经渐渐蒙上了凡世的阴影,凡世的尘垢。原来,圣洁的雪莲仙子从来都生长于冰雪世界,根本无法抵御浊世的玷污,反而比普通的姑娘更容易蒙尘。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的人都悔恨了,所有的人都愤怒了:这位仙灵本来就不应该现身于凡间的,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愚蠢地逼她现出身形?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自己的私欲,而逼她蒙受凡间的沾染?
琴音一点一点地流逝,雪莲仙子的神采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似乎在向众人诉说他们的过错,诉说自己的委屈和苦痛。少年激动了,灵魂们激动了,他们拼命地想要为少女拂去那些污垢,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正是一切的污垢之源。绝望、懊悔、愤懑和失落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间,让每一个人都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死去,不,为什么没有在逼她现形之前就死去。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她落到这个尘世之前,就带着这整个尘世死去?那样的话,让这位圣洁的仙子,不就永生永世也不可能落到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中来么?
琴音一点一点地消逝着,人们的灵魂和信念也一点一点地流失着。琴声什么时候结束的?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也许天地自成以来,这悲酸的琴音就从来在那里响起,没有起始,没有结束——哪怕是世万世,也永远都不会有结束。
许久许久,昭元等依然在这凄婉的余韵之中被煎熬,被责问。忽然,一声清脆的断琴之响震慑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将所有的人从灵魂之界拉回了人间。众人抬头看时,莲伽叶和孔任已各手执两截断琴,泪如泉涌,默默相向,悲苦无声。二人心头都是一样的悲酸:“从今之后,有几个人能够明白我们的心意?又有几个人能够听出,高山流水之外是什么?”
莲伽叶凄然道:“兄弟手足,不过因父亲晚生了些年,于是就注定只能为臣;人人同祖,却满世间都是高低贵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一切都是本来就注定的,反抗它只能带来更多的凄凉。命运既是生来就注定的,我又何必去要这个世界给我公道?”
昭元叹了口气,心头不知是什么情感。他刚从琴音中清醒过来时,几乎都宁愿自己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去逼迫他们两个做什么。可是那冷冰冰的无情世俗、无情理智,终于还是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润润嗓子,道:“世界是不公平的,世界是对不起你,但世界并没有特别亏待你。想想那些无辜惨死、连名姓都不存的千万生灵,想想那些一生孤苦无依、默默而终的人们,他们谁不痛苦,谁不悲酸?不要说他们,便是我自己,我……我……”
他情不自禁地越来越是激动,忽然胸口一痛,那本已勉强止住的鲜血竟又冲开了胸前凝固的血块和纱巾,那个“我”字后面的话竟然一时说不出来。原来,他太久太久地痴迷于那无边无际、无可言喻的琴韵,触景伤情之下,胸中的早已积郁成了无穷悲愤。伊丝卡大惊,心下疼极,急忙又撕下一幅衣襟,拉开他胸衣,用力要压上塞上。
莲伽叶冷冷望着昭元,忽然面色大变,鬼魅一般地冲向了他,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撕开了他整个上衣,死死盯着他胸前。伊丝卡大急,想要去抢,却又怕触怒莲伽叶导致立下杀手,只能死死抱住莲伽叶之手,哭道:“师父,师父,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别伤他。”
昭元几乎精赤着半个上身,胸口鲜血汩汩而流,面色更显苍白;莲伽叶死死盯着他胸际伤口,眼中闪着凌厉的寒芒,更还闪着巨大的愤怒、凄凉和鄙夷。昭元望着她那眼神,心下忽然升起无比的厌恶之意,将那一点点才升起的同情迅速压个精光。他忽的咬牙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以为我流血是作假么?莫非以为我说的又是虚情假意?”
莲伽叶的声音冷得可怕,一字一顿地道:“你自认是景子职的儿子?”昭元哈哈笑道:“不错,正是野种一个!你有什么更甚于野种杂种的侮辱之话,只要没到说我是你的儿子那么重,便不妨尽管说!这么多人见证,我是绝不会否认的!”
莲伽叶两眼中射出更加骇人的光芒,就象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冻成冰棱。千百双眼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