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颓然坐在床上,忽然狠狠一捶自己的头,眼前水花闪耀,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热泪盈眶。樊舜华默默看了他半响,心头也自替他难过,颤声道:“阿元,我们做一对名色夫妻吧,好不好?我们名义上是夫妻,人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实际上则跟亲姐弟一样,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好不好?这样既能全楚国之大政,又能慰我们自己的心灵。我们还能跟原来一样,每天同车聊天,玩新奇之物……”
昭元忽然一阵暴怒,大叫道:“我不要做什么姐弟,也不要跟你做什么夫妻!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我本来就毫无关系,也根本就不配,又何必硬去增添什么关系?”他狂笑声中,任凭樊舜华的呼喊和拉扯,已自奔跑了出去。
他尽捡那些偏僻没人的地方跑,楚王和景德太子的对他优柔寡断、只配喂马的尖刻嘲笑,就象在他身后不足半尺处,而且还在狠命追逐他,吞噬他。他一口气直奔到旁边的废弃马厩中,见周围夜色苍茫无限,也无人跟来,方才停了下来,一头伏在内圈一个废弃马槽上吞声痛哭。他本来今天是欢喜无限的,只道自己历经磨难,终于心愿得偿,可是到头来,却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那景德正冷笑着对自己道:“我就算死了,也还是比你强!”
昭元哭了一阵,心情依然丝毫也未轻松。他翻过身来,仰首望天,但见月朗星稀,乳白色的银河也显得更加缥缈。他望了一气,忽然更觉一阵酸苦,见旁边似乎有块压槽石头,一把抓去便要朝自己头上猛砸,心中只想:“便是死了,也是好过这心里悲伤!”
不料那石头竟然并未他抓起来。昭元心中奇异,稍稍再次用力一抓,那石头才应声而起,竟似有十几斤重一般。昭元将那石头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只见那石头甚小,上面也满是草料积存下来的垢,但外形毕竟还在,似乎有一点点象枚印章。
昭元心中一动,运起内力,奋力抹去那层层坚硬的土垢槽渣。果然,一枚印章的形象渐渐显现出来,只是其甚是暗淡无光,除了重量奇重外,却也似无甚异处。昭元微一沉吟,忽然运起内力,在上面用力摩擦一番,对着星光月光细看。
那印章被他运力摩擦之后,居然现出了隐隐约约的奇异光彩。近看之时,更是通体略呈濹绿色,晶莹透亮,其内纹理飞华,稍一转动便似有龙飞凤舞一般。昭元知这乃是无价美玉,可怎么却被弃在这区区一个荒废的马槽中?难道还真是如卞和美玉之遭遇么?
昭元看着这块美玉印章,心头不禁泛起同病相怜之感。自己虽然贵为楚王,可是在樊舜华心中,又何尝不是被弃如无物?他翻转抚摸,心中更是激愤莫名。等摸到那印章底部,忽然摸到一个字甚是奇异,笔画纵横,似是一个“玺”字。他心头狂跳,忙将那印章翻转过来细细辨认,却见上面龙凤并舞,雕刻得极是传神,中间还有两列字:“承天之玺,传国至宝”。印章通体泛着神秘幽深的光泽,星光掩映之下,那一龙一凤便如要飞起来一般。
昭元心头大震,知道这就是景德苦寻已久,而商臣至死不说的楚国传国玉玺。他忽然又心头一动:“商臣在与我辩论治国之道的时候,曾经怒骂自己,说是自己‘只配到宫中南马厩中喂马洗槽’,难道他当时便已有意要将这大位传之于我?”
再看这马厩,明显乃是荒废已久,而且不止数年。显然,商臣说那话的时候,肯定是知道那马厩中其实早已无马的。自己当日想要羞辱他,遭他痛骂自己迂腐,自己也着实鄙视他的思维,却不知他竟然在盛怒之中,还是悄悄将这生死不说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难道是楚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大限将到,故意引自己跟他辩论,好知道自己之志?他始终怒骂自己,自己对他总有厌恶之感,不会去为了讨好欺骗他,自然便会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理念。难道他当时口中虽然不屑,心中其实还是看中了自己的治国理念,是以才在隐语中将玉玺所在向自己暗示?
昭元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是心惊,又是凄凉:“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他竟然如此不露痕迹地便选了人。我葬他于高阜,无意中倒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只是他认为我能光耀楚国,只怕却又是选错了人。我今天虽然已身居王位,可一心却都在那樊舜华身上,她喜则我喜,他怒则我悲,全然无半点人君之样。老天让我寻着这玉玺,难道不是对我的讽刺?”
昭元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望四周,只觉得玉玺虽已在手,周围却反而更加黑沉。四境的压抑都仿佛和那景德一样,一声声嘲笑着他的楚王身份:“我没有玉玺,却还是得到了美人的心,你有了玉玺,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昭元心头麻木,却也不以这些为念,只是闷头而行,便自己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待到来到一间储酒之偏房,闻到微微酒香,忽然间心头酒意不可遏制,一脚踢开门板,抱了一大桶酒,嘿嘿一笑,边喝边行。
行了几步,眼见前面一处甚是杂乱,放着些旗帜风燔,再一看,却是前几日为父亲发丧后,留下来不用的东西。昭元望着这些风燔,眼前似乎升起了父亲那有时严厉、有时慈祥的眼神,似乎在无限惋惜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