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已多半挑明,接下来的饮宴,孔任心下介蒂已去大半。再到后来,众人都只谈风土人情,不谈法治国政,这宴席便更是欢畅;直至半夜子时,众人才散席回家。
孔任跟着景子职,送走商臣一行后,回到房中,莲伽叶已早早相待,还准备好了热水让他擦洗。莲伽叶见他回来后并无醉态,抿嘴笑道:“原来你并没喝醉啊。我中间出来时,看见你在席上左一杯右一杯的,还以为你要成一团乱泥才肯罢休呢。”孔任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笑道:“叶儿,你不在席上,我便千杯不醉。你若在我旁边,我不饮都醉了。”莲伽叶脸上一红,啐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爱讨便宜……你看他们相处得怎么样?”
孔任想了想道:“从表面上看来,他们似乎已无介蒂。但此事终究涉及国君之位,他们未必就真是对对方全无防备之心。”莲伽叶道:“我观那随行的斗越椒武功非凡,只怕不在你我之下。”孔任道:“我也有此感觉。想来商臣来此,虽然未必便有恶意,但毕竟也是有所防备,是以才带了这么一位高手前来。如果那商臣所说乃是事实的话,那可真是难得。想不到这楚地贵族中,竟然也有如此的人物,居然不恋富贵,愿意重新创业。”莲伽叶将头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闭起眼睛道:“我不是也喜欢上你这个不在家中享福,却偏要出来闯荡的傻瓜了么?”
孔任一笑,轻抚着她秀发道:“是啊,这样的傻瓜一百年也没几个,今天居然还聚在了一起,真是难得。”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见了面,而且也还没破脸。若是能够依他们的妻子的联系,再加上你我从中对他们多加劝戒,说起争位过度的害处,或许能够免除一场人伦惨剧。”
莲伽叶道:“只怕即使面上最终没闹出事来,心中介蒂却难以最终消除。”孔任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何况就算是心里有介蒂难消,只要不真正破脸做出杀伐之事来,我们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这正如一个经常有到库房中去偷金银的念头,但是只要他一生中都从来没有真的去偷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能说他是贼,他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妨碍。”
莲伽叶撅起小嘴道:“哼,怎么说都是你对……”孔任忙道:“不不不,只要是老婆不肯的事,那便是再对也不对,老婆总是最重要的嘛……”莲伽叶轻轻一笑,道:“就你会贫嘴……”忽听孔任大喝一声:“谁?”
他一声喝出,窗外果然微有响动。孔任一个翻身从窗中穿出追去,却见前方一个黑影在前面朝外面急窜,去势极快。孔任提气急追,不料那黑影似对景子职家中甚为熟悉,每当遇到拐角之处都能立刻转开,反而是孔任自己连连追错。追得几个起落,那人已是越来越远,远远看去已只是个小黑点在晃动。
这时莲伽叶也追到了,见了那人的身形,摇了摇头,叹道:“若是在平地,我或许还能勉强追上。可是他在这屋际檐角趋避得如此之熟,我只怕也是追之不上。再说我也有孕在身……”孔任道:“确实如此。只是此人深夜前来窃听我等谈话,实在不知道是敌是友。”二人对望了一眼,均觉是敌者居多,脸上都是深有忧色。
次日孔任往见楚王,果然得授司刑副卿之职。只是他初始新到,私邸尚未起好,莲伽叶又不愿意搬离兰夫人,便暂时还住在景子职家里。商臣夫妻也常来拜访,相处甚是欢畅;他兄弟二人间话也渐多,已不似第一次时多半靠妻子们撑场了。而后来,却也再无夜行人深夜来访。孔任和莲伽叶本来有疑,怀疑那夜行人是商臣随从斗越椒所为,但是后来多次见面,那斗越椒神色一如往昔,而且也很少开言,反而让二人心头始终难定。
如此又过了数月,天气已是先冷后暖,已近早春时节。莲伽叶肚子渐大,已近生产之期,却半点也没有想搬出去的意思。三位夫人来往更是丝毫不断,几乎每隔三两日,便要聚上一聚。孔任开始还常去催促新府邸的进展,奈何新邸因为两位公子加意照顾,基址选得甚大,完工甚是不易,数月间还只完了一半,待要住进,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同时,孔任见莲伽叶与云夫人兰夫人之间相处得极好,言语之间根本就不想搬,于是也就干脆放下了一心想早点搬走的心思,决定先行安住下来,直至产下麟儿、府邸完工再说。
又不数日,楚王之妹江夫人来郢,与三位夫人亦甚是相得。这江夫人乃是楚王之幼妹,嫁于江国国君,已有二子。这次她是归宁省亲,依惯例小住月余。江夫人已是中年夫人,经验丰富,兼且又是骨肉之亲,自然与莲伽叶和二位公子夫人皆无话不谈。多日以来,江夫人皆是喜住于公子职之宅,三位夫人自然是朝夕见面,亲热非凡,不至夜半二更不归宅。
只是江夫人后来似是不喜商臣,虽然孔任等多加沟通,江夫人仍是不愿答礼。幸而商臣也不介意,只是自嘲自己喜武疏文,而江夫人素重礼仪,是以才不甚相得。由于商臣、景子职和孔任诸人,各因夫人皆喜于公子期之宅后花园论育儿之经,颇自嘲冷落,是以他们几个反而多聚于商臣之所,演武论政,戏言“此处方多男子之气”。但说是这么说,随着产期临近,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