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思渐渐集中于各自夫人即将生产之上。因此,三人谈论之间,亦是家事渐多,国事渐少。先前那心中介蒂,居然也都一时都淡了。
三月时节,兰夫人先举一男,举宅欢庆,热闹非凡。景子职大喜,当即取名为“建”。商臣孔任等自然也来相贺,相处甚欢。两日后,莲伽叶又举一男,珍爱非凡,众人取名为“理”,景子职宅中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席间商臣先醉,醉眼朦胧之际,对景子职道:“二弟,看来尊宅实有宜男之相。阿云近日也是将产,况她与弟妹、孔夫人交好至此,不若就让她这几日搬将过来,受受此宅福气,也好为我添上一子。”
景子职笑道:“大哥,嫂嫂肯降临蔽宅,乃是做弟弟的万千之喜,怎么还说这等客气话?要说此宅,其实风水未必上佳。近日连举二男,只怕是沾了兄长和嫂嫂的贵气。”孔任心觉添丁之时人容易心胸豁达,亦是尽解嫌隙之机,自然也是极力鼓动。待告之于内室,三位夫人皆极喜欢。当晚云夫人果然不再回商臣之第,宾主之间极是欢畅。
此后商臣日日来看夫人,三日后,云夫人果然又举一男。商臣闻之大喜,当晚便迫不及待取名为“德”,亲携巨觥舞乐来到景子职之宅,要与众人作通宵之饮。本来孔任景子职二人均知他喜好武勇,都担心他若是生得一女,怕会心有不甘。今见他亦举一男,人人都是大出了一口气,知他此来欢宴确是真心。
席间三人相贺不绝,虽然都属量高之人,不上一个时辰也都是嘴眼蓬松,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正在渐渐开始有满口胡话之际,商臣忽然站起身来,举起一爵向景子职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左右相扶也被他撇开。景子职也摇摇晃晃站起相应。商臣结结巴巴道:“二弟啊,做哥哥的……做哥哥的说起来……实是对你不起。你我这么些时日,三五日即一饮宴,次次……次次都似是尽欢,可只有今日,才是我真心待你……”
孔任虽然也是醉意甚浓,但心头还算明白,暗暗喜道:“或者真心话便就此而出。嗯,真正触及实质,最好还是在这种半醉时候。”景子职也是说话困难,举杯道:“大哥……大哥说哪里话?若说此事,小弟更是惭愧。前些时日……前些时日,小弟对大哥之提防之心,只怕还在大哥之上,实是惭愧啊惭愧。”
二人面对着一饮而尽,商臣伸袖抹了抹面上的酒珠,道:“兄弟,不瞒你说,自从我二人年事渐长,开始有嗣位之别后,我便一直提防你,嫉妒你,对你心存介蒂。论武功,你或许不及我,但论才学心性,却是我不及你……”
景子职张口欲待接言,商臣晃了晃,摇摇手,不让他说话,自己却顺着酒意在景子职桌前坐了下来,喃喃道:“当日父王曾论及诸子,说及你我乃是这一辈中的翘楚。你胜于才学,我胜于武勇,然而我二人却也都是两方面都有,只是各有所长而已。当日我听此言语,一时间极是反感,觉得我甚么都应该是第一。可是这么些年来,我想来想去,却又觉得此话实是中肯之极。”他说着说着,又抹了抹脸上酒汗,续道:“我虽然早已被立为世子,但心中却始终担心你会后来居上,父王会废长立幼。到得后来,我数年不与你交语,总是四面收拾部下,拉拢朝臣,要他们说你坏话。可你多年来言行甚谨,我竟自始至终抓不到把柄。”
景子职叹道:“些许伤心之事,又何需再提?实不相瞒,小弟其实也曾做类似之事啊。”商臣道:“不然。我年比你长,理应由我为一众兄弟做出德行榜样。可我却是自己生隙在先,你防备在后,怎么说也是我的不是居多。”
孔任听了默然,暗想:“看来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只听商臣又道:“老宋……老宋一次次劝我,说起当世各国皆是公子众多,然国君还不是都只一人?可是各国公子间,却多还是能和睦相处。只要一人为国君,兄弟为重臣,其实也实在相差不大,多还是富贵终生。而那些兄弟相残者,不但兄弟间徒结仇怨恨,当世群臣百姓也都畏惧,恐其残忍以致杀身之祸。再后后世,更是徒惹史家笑柄,成后世千古谈资。嘿嘿,可笑我当日还曾笑老宋迂腐,甚还对他大发雷霆,不料自己后来这念头竟也越来越是明显,几乎不可抑制。”
这时左右之人又为商臣满上酒爵,商臣一饮而尽,叹道:“可是到了前几日,我之心情却又有反复,起因竟然是弟妹产子。我喜好武勇,唯喜男儿;当时见弟妹已举一男,心中甚是嫉妒,深恐云儿产下一女,那便在气势上输于了你。当日说送云儿前来之语,其实亦是心中感愤无由之语。到得今日,云儿果然也举一男,我当真做了父亲。等我再回头审视,居然大觉自己鼠肚鸡肠、心胸狭窄之至。既然本来已经打算放下猜忌之意,却又怎么为一个小儿而又起介蒂之心?更何况你我皆是王孙公子,日后各自子嗣无数,又何必去为这个而自寻烦恼?这只怪我凡事总是顺性而为,多凭心中感觉,而不喜去仔细思考道理是非。”
景子职道:“哥哥这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老实说,人当了父亲,还真是不一样。就那短短一天,我就不知为什么,想跟哥哥和好的念头比前面强了十倍还不止。说起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