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听风声,不敢熟睡。一连十馀夜,静
悄悄地老鼠也不听得叫一声,心中已疑女儿没有此事,提防便懈怠了。事有偶然,
恰好这一夜寿儿房门上的搭钮断了,下不得锁。潘婆道:“只把前后门锁断,房
门上用个封条封记,这一夜料没甚事。”潘用依了他说话。其夜老夫妻也用了几
杯酒,带着酒兴,两口儿一头睡了,做了些不三不四没正经的生活,身子困倦,
紧紧抱住睡熟。故此五汉上来,开闭窗槅,分毫不知。
且说五汉摸到床边,正要解衣就寝,却听得床上两个人在一头打齁,心中大
怒道:“怪道两夜咳嗽,他只做睡着不瞅采我。原来这淫妇又勾搭上了别人,却
假意推说父母盘问,教我且不要来,明明断绝我了!这般无恩淫妇,要他怎的!”
身边取出尖刀,把手摸着二人颈项,轻轻透入,尖刀一勒,先将潘婆杀死。还怕
咽喉未断,把刀在内三四卷,眼见不能活了。覆刀转来,也将潘用杀死。揩抹了
手上血污,将刀藏过。推开窗子,把梯儿坠下,跨出楼窗,把窗依旧闭好,轻轻
溜将下来,担起梯子,飞奔回家去了。
且说寿儿自换了卧房,恐怕情人又来打暗号,露出马脚,放心不下。到早上
不见父母说起,那一日方才放心。到十馀日后,全然没事了。这一日睡醒了,守
到巳牌时分,还不见父母下楼,心中奇怪。晓得门上有封记,又不敢自开。只在
房中声唤道:“爹妈起身罢!天色晏了,如何还睡?”叫唤多时,并不答应。只
得开了房门,走上楼来。揭开帐子看时,但见满床流血,血泊里挺着两个尸首。
寿儿惊倒在地,半晌方苏,抚床大哭,不知何人杀害。哭了一回,想道:“此事
非同小可!若不报知邻里,必要累及自己。”即便取了钥匙,开门出来,却又怕
羞,立在门内喊道:“列位高邻,不好了!我家爹妈不知被甚人杀死,乞与奴家
作主!”连喊数声,那些对门间壁,并街上过往的人听见,一齐拥进,把寿儿到
挤在后边。都问道:“你爹妈睡在那里?”寿儿哭道:“昨夜好好的上楼,今早
门户不开,不知何人,把来双双杀死!”众人见说在楼上,都赶上楼,揭开帐子
看时,老夫妻果然杀死在床。众人相看这楼,又临着街道,上面虽有楼窗,下面
却是包檐墙,无处攀援上来。寿儿又说门户都是锁好的,适才方开;家中却又无
别人。都道:“此事甚是跷蹊,不是当耍的!”即时报地方总甲来看了,同着四
邻,引寿儿去报官。可怜寿儿从不曾出门,今日事在无奈,只得把包头齐眉兜了,
锁上大门,随众人望杭州府来。那时哄动半个杭城,都传说这事。陆五汉已晓得
杀错了,心中懊悔不及,失张失智,颠倒在家中寻闹。陆婆向来也晓得儿子些来
踪去迹,今番杀人一事,定有干涉,只是不敢问他,却也怀着鬼胎,不敢出门。
正是:
理直千人必往,心亏寸步难移。
且说众人来到杭州府前,正值太守坐堂,一齐进去禀道:“今有十官子巷潘
用家,夜来门户未开,夫妻俱被杀死,同伊女寿儿特来禀知。”太守唤上寿儿问
道:“你且细说父母什么时候睡的?睡在何处?”寿儿道:“昨夜黄昏时,吃了
夜饭,把门户锁好,双双上楼睡的。今早巳牌时分,不见起身,上楼看时,已杀
在被中。楼上窗槅依旧关闭,下边门户一毫不动,封锁依然。”太守又问道:
“可曾失甚东西?”寿儿道:“件件俱在。”太守道:“岂有门户不开,却杀了
人?东西又一件不失,事有可疑。”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寿儿道:“止有嫡亲三口,并无别人。”太守道:“你父亲平昔可有仇家么?”
寿儿道:“并没有甚仇家。”太守道:“这事却也作怪。”沉吟了半晌,心中忽
然明白。教寿儿抬起头来,见包头盖着半面。太守令左右揭开看时,生得非常艳
丽。太守道:“你今年几岁了?”寿儿道:“十七岁了。”太守道:“可曾许配
人家么?”寿儿低低道:“未曾。”太守道:“你的睡处在那里?”寿儿道:
“睡在楼下。”太守道:“怎么你到住在下边,父母反居楼上?”寿儿道:“一
向是奴睡在楼上,半月前换下来的。”太守道:“为甚换了下来?”寿儿对答不
来,道:“不知爹妈为甚要换。”太守喝道:“这父母是你杀的!”寿儿着了急,
哭道:“爷爷,生身父母,奴家敢做这事?”太守道:“我晓得不是你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