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你心上人杀的。快些说他名字上来!”寿儿听说,心中慌张,赖道:“奴家
足迹不出中门,那有此等勾当?若有时,邻里一定晓得。爷爷问邻里,便知奴家
平昔为人了。”太守笑道:“杀了人,邻里尚不晓得,这等事邻里如何晓得?此
是明明你与奸夫往来,父母知觉了,故此半月前换你下边去睡,绝了奸夫的门路。
他便忿怒杀了。不然,为甚换你在楼下去睡?”
俗语道:贼人心虚。寿儿被太守句句道着心事,不觉面上一回红,一回白,
口内如吃子一般,半个字也说不清洁。太守见他这个光景,一发是了,喝教左右
拶起。那些皂隶飞奔上前,扯出寿儿手来,如玉相似,那禁得恁般苦楚。拶子才
套得指头上,疼痛难忍,即忙招道:“爷爷!有,有,有个奸夫!”太守道:
“叫甚名字?”寿儿道:“叫做张荩。”太守道:“他怎么样上你楼来?”寿儿
道:“每夜等我爹妈睡着,他在楼下咳嗽为号,奴家把布接长,系一头在柱上垂
下,他从布上攀引上楼。未到天明,即便下去。如此往来,约有半年。爹妈有些
知觉,几次将奴盘问,被奴赖过。奴家嘱咐张荩,今后莫来,省得出丑,张荩应
允而去。自此爹妈把奴换在楼下来睡,又将门户尽皆下锁。奴家也要隐恶扬善,
情愿住在下边,与他断绝。只此便是实情。其爹妈被杀,委果不知情由。”太守
见他招了,喝教放了拶子。起签差四个皂隶速拿张荩来审。那四个皂隶,飞也似
去了。这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且说张荩自从与陆婆在酒店中别后,即到一个妓家住了三夜。回家知陆婆来
寻过两遍,急去问信时,陆婆因儿子把话吓住,且又没了鞋子,假意说道:“鞋
子是寿姐收了,教多多拜上,如今他父亲利害,门户紧急,无处可入。再过几时,
父亲即要出去,约有半年方才回来。待他起身后,那时可放胆来会。”张荩只道
是真话,不时探问消息。落后又见寿儿几遭,相对微笑,两下都是错认。寿儿认
做夜间来的即是此人,故见了喜笑。张荩认做要调戏他上手,时常现在他眼前卖
俏。日复一日,并无确信。张荩渐渐忆想成病,在家服药调治。那日正在书房中
闷坐,只见家人来说,有四个公差在外面,问大爷什么说话。张荩见说,吃了一
惊,想道:“除非妓弟家什么事故!”不免出厅相见,问其来意。公差答道:
“想是为什么钱粮里役事情,到彼自知。”张荩便放下了心,讨件衣服换了,又
打发些钱钞,随着皂隶望府中而来,后面许多家人跟着。一路有人传说潘寿儿同
奸夫杀了爹妈,张荩听了,甚是惊骇,心下想道:“这丫头弄出恁样事来?早是
我不曾与他成就,原来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险些把我也缠在是非之中。”不一
时,来到公厅。太守举目观看张荩,却是个标致少年,不像个杀人凶徒,心下有
些疑惑。乃问道:“张荩!你如何奸骗了潘用女儿,又将他夫妻杀死?”
那张荩乃风流子弟,只晓得三瓦两舍,行奸卖俏,是他的本等,何曾看见官
府的威严,一拿到时,已是胆战心惊。如今听说把潘寿儿杀人的事坐在他身上,
就是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挣了半日,方才道:“小人与
潘寿儿虽然有意,却未曾成奸。莫说杀他父母,就是楼上从不曾到。”太守喝道:
“潘寿儿已招与你通奸半年,如何尚敢抵赖!”张荩对潘寿儿道:“我何尝与你
成奸,却来害我?”起初潘寿儿还道不是张荩所杀,这时见他不认奸情,连杀人
事到疑心是真了。一口咬住,哭哭啼啼,张荩分辨不清。太守喝教夹起来,只听
得两傍皂隶一声吆喝,蜂拥上前,扯脚拽脚。可怜张荩从小在绫罗堆里滚大的,
就捱着线结也还过不去,如何受得这等刑罚。夹棍刚套上脚,就杀猪般喊叫,连
连叩头道:“小人愿招!”太守教放了夹棍,快写供状上来。张荩只是啼哭道:
“我并不知情,却教我写甚么来?”又向潘寿儿说道:“你不知被那个奸骗了,
却扯我抵当!如今也不消说起,但凭你怎么样说来,我只依你的口招承便了。”
潘寿儿道:“你自作自受,怕你不招承!难道你不曾在楼下调戏我?你不曾把汗
巾丢上来与我?你不曾接受我的合色鞋?”张荩道:“这都是了,只是我没有上
楼与你相处!”太守喝道:“一事真,百事真。还要多说,快快供招!”张荩低
头。只听潘寿儿说一句,便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