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细相熟的主顾,或是亲戚,方才得见。若是老尼出外,
或是病卧,竟自辞客。就有非常势耀的,立心要来认那小徒,也少不得三请四唤,
等得你个不耐烦,方才出来。这个尼姑为何挺身而出?有个缘故。他原是个真念
佛,假修行,爱风月,嫌冷静,怨恨出家的主儿。偶然先在门隙里张见了大卿这
一表人材,到有几分看上了,所以挺身而出。当下两只眼光,就如针儿遇着磁石,
紧紧的摄在大卿身上,笑嘻嘻的问道:“相公尊姓贵表?府上何处?至小庵有甚
见谕?”大卿道:“小生姓赫,名大卿,就在城中居住。今日到郊外踏青,偶步
至此。久慕仙姑清德,顺便拜访。”尼姑谢道:“小尼僻居荒野,无德无能,谬
承枉顾,蓬筚生辉。此处来往人杂,请里面轩中待茶。”
大卿见说请到里面吃茶,料有几分光景,好不欢喜,即起身随入。行过几处
房屋,又转过一条回廊,方是三间净室,收拾得好不精雅。外面一带,都是扶栏,
庭中植梧桐二树,修竹数竿,百般花卉,纷纭辉映,但觉香气袭人。正中间供白
描大士像一轴,古铜炉中,香烟馥馥,下设蒲团一坐。左一间放着朱红厨柜四个,
都有封锁,想是收藏经典在内。右一间用围屏围着。进入看时,横设一张桐柏长
书桌,左设花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斑竹榻儿,壁上悬一张断纹古琴,书桌上笔
砚精良,纤尘不染。侧边有经卷数帙,随手拈一卷翻看,金书小楷,字体摹仿赵
松雪,后注年月,下书:“弟子空照薰沐写。”大卿问:“空照是何人?”答道:
“就是小尼贱名。”大卿反反玩赏,夸之不已。两个隔着桌子对面而坐。女童点
茶到来,空照双手捧过一盏,递与大卿,自取一盏相陪。那手十指尖纤,皦白可
爱。大卿接过,啜在口中,真个好茶!有吕洞宾茶诗为证:“玉蕊旗枪称绝品,
僧家造法极工夫。兔毛瓯浅香云白,虾眼汤翻细浪休。断送睡魔离几席,增添清
气入肌肤。幽丛自落溪嵓外,不肯移根入上都。”
大卿问道:“仙庵共有几位?”空照道:“师徒四众。家师年老,近日病废
在床,当家就是小尼。”指着女童道:“这便是小徒,他还有师弟在房里诵经。”
赫大卿道:“仙姑出家几年了?”空照道:“自七岁丧父,送入空门,今已十二
年矣。”赫大卿道:“青春十九,正在妙龄,怎生受此寂静?”空照道:“相公
休得取笑!出家胜俗家数倍哩!”赫大卿道:“那见得出家的胜似俗家?”空照
道:“我们出家人,并无闲事缠扰,又无儿女牵绊,终日诵经念佛,受用一炉香,
一壶茶。倦来眠纸帐,闲暇理丝桐,好不安闲自在。”大卿道:“闲暇理丝桐,
弹琴时也得个知音的人儿,在傍喝采方好。这还罢了,则这倦来眠纸帐,万一梦
魇起来,没人推醒,好不怕哩!”空照已知大卿下钩,含笑而应道:“梦魇杀了
人也不要相公偿命。”大卿也笑道:“别的魇杀了一万个全不在小生心上,像仙
姑恁般高品,岂不可惜!”两下你一句,我一声,渐渐说到分际。大卿道:“有
好茶再求另烹一壶来吃。”空照已会意了,便教女童去廊下烹茶。大卿道:“仙
姑卧房何处?是什么纸帐?也得小生认一认。”空照此时欲心已炽,按纳不住,
口里虽说道:“认他怎么?”却早已立起身来。大卿上前拥抱,先做了个“吕”
字。空照往后就走,大卿接脚跟上。空照轻轻的推开后壁,后面又有一层房屋,
正是空照卧处,摆设更自济楚。大卿也无心观看,两个相抱而入,遂成云雨之欢。
有《小尼姑》曲儿为证:小尼姑,在庵中,手拍着桌儿怨命。平空里吊下个俊俏
官人,坐谈有几句话,声口儿相应。你贪我不舍,一拍上就圆成。虽然不是结发
的夫妻,也难得他一个字儿叫做肯。
二人正在酣美之处,不堤防女童推门进来,连忙起身。女童放下茶儿,掩口
微笑而去。看看天晚,点起灯烛,空照自去收拾酒果蔬菜,摆做一桌,与赫大卿
对面坐下。又恐两个女童泄漏机关,也教来坐在旁边相陪。空照道:“庵中都是
吃斋,不知贵客到来,未曾备办荤味,甚是有慢。”赫大卿道:“承贤师徒错爱,
已是过分。若如此说,反令小生不安矣!”当下四人杯来盏去。吃到半酣,大卿
起身捱至空照身边,把手勾着颈儿,将酒饮过半杯,递到空照口边,空照将口来
承,一饮而尽。两个女童见他肉麻,起身回避。空照一把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