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趁着年少受用;二来作成妈儿起个家事;三来使自己也积趱些私房,免得日
后求人。过了十年五载,遇个知心着意的,说得来,话得着,那时老身与你做媒,
好模好样的嫁去,做娘的也放得你下了。可不两得其便?”美娘听说,微笑而不
言。刘四妈已知美娘心中活动了,便道:“老身句句是好话。你依着老身的话时,
后来还要感激我哩。”说罢,起身。王九妈立在楼门之外,一句句都听得的。美
娘送刘四妈出房门,劈面撞着了九妈,满面羞惭,缩身进去。王九妈随着刘四妈,
再到前楼坐下。刘四妈道:“侄女十分执意,被老身右说左说,一块硬铁看看溶
做热汁。你如今快快寻个覆帐的主儿,他必然肯就。那时做妹子的再来贺喜。”
王九妈连连称谢。是日备饭相待,尽醉而别。后来西湖上子弟们又有只《挂枝儿》,
单说那刘四妈说词一节:刘四妈,你的嘴舌儿好不利害!便是女随何,雌陆贾,
不信有这大才!说着长,道着短,全没些破败。就是醉梦中,被你说得醒;就是
聪明的,被你说得呆。好个烈性的姑姑,也被你说得他心地改。
再说王美娘才听了刘四妈一席话儿,思之有理。以后有客求见,欣然相接。
覆帐之后,宾客如市,捱三顶五,不得空闲,声价愈重。每一晚白银十两,兀自
你争我夺。王九妈赚了若干钱钞,欢喜无限。美娘也留心要拣个知心着意的,急
切难得。正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话分两头。却说临安城清波门里,有个开油店的朱十老,三年前过继一个小
厮,也是汴京逃难来的,姓秦名重。母亲早丧,父亲秦良,十三岁上将他卖了,
自己在上天竺去做香火。朱十老因年老无嗣,又新死了妈妈,把秦重做亲子看成,
改名朱重,在店中学做卖油生意。初时父子坐店甚好,后因十老得了腰痛的病,
十眠九坐,劳碌不得,另招个伙计,叫做邢权,在店相帮。光阴似箭,不觉四年
有余。朱重长成一十七岁,生得一表人才,须然已冠,尚未娶妻。那朱十老家有
个侍女,叫做兰花,年已二十之外,存心看上了朱小官人,几遍的倒下钩子去勾
搭他。谁知朱重是个老实人,又且兰花龌龊丑陋,朱重也看不上眼,以此落花有
意,流水无情。那兰花见勾搭朱小官人不上,别寻主顾,就去勾搭那伙计邢权。
邢权是望四之人,没有老婆,一拍就上。两个暗地偷情,不止一次。反怪朱小官
人碍眼,思量寻事赶他出门。邢权与兰花两个,里应外合,使心设计。兰花便在
朱十老面前假意撇清说:“小官人几番调戏,好不老实!”朱十老平时与兰花也
有一手,未免有拈酸之意。邢权又将店中卖下的银子藏过,在朱十老面前说道:
“朱小官在外赌博,不长进,柜里银子几次短少,都是他偷去了。”初次朱十老
还不信,接连几次,朱十老年老糊涂,没有主意,就唤朱重过来,责骂了一场。
朱重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知邢权与兰花的计较,欲待分辨,惹起是非不小,万一
老者不听,枉做恶人。心生一计,对朱十老说道:“店中生意淡薄,不消得二人。
如今让邢主管坐店,孩儿情愿挑担子出去卖油。卖得多少,每日纳还,可不是两
重生意?”朱十老心下也有许可之意,又被邢权说道:“他不是要挑担出去,几
年上偷银子做私房,身边积趱有余了,又怪你不与他定亲,心下怨怅,不愿在此
相帮,要讨个出场,自去娶老婆,做人家去。”朱十老叹口气道:“我把他做亲
儿看成,他却如此歹意,皇天不祐!罢,罢,不是自身骨血,到底粘连不上,繇
他去罢!”遂将三两银子,把与朱重,打发出门,寒夏衣服和被窝都教他拿去。
这也是朱十老好处。朱重料他不肯收留,拜了四拜,大哭而别。正是:
孝己杀身因谤语,申生丧命为谗言。
亲生儿子犹如此,何怪螟蛉受枉冤。
原来秦良上天竺做香火,不曾对儿子说知。朱重出了朱十老之门,在众安桥
下赁了一间小小房儿,放下被窝等件,买巨锁儿锁了门,便往长街短巷,访求父
亲。连走几日,全没消息,没奈何,只得放下。在朱十老家四年,赤心忠良,并
无一毫私蓄,只有临行时打发这三两银子,不勾本钱,做什么生意好?左思右量,
只有油行买卖是熟间。这些油坊多曾与他识熟,还去挑个卖油担子,是个稳足的
道路。当下置办了油担家火,剩下的银两,都交付与油坊取油。那油坊里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