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胡南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笑着拍了拍钟蕊的肩膀,“我们再来一遍?”
钟蕊有些抱歉地对胡南点了点头,“好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如果你笑的时候可以更自然一点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在胡南走回监视器之前,他笑着再次说道。
“好的。”钟蕊依然是抱歉地点头说道。
站在咖啡桌旁的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面对于钟蕊有着更深层次的认识。
在我看来,世上冷漠的人有两种,一是故作姿态的假冷漠,这是为了刻意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或者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二是真正的冷漠,而这种冷漠通常都是因为受过严重的伤害,从而对外界感到抗拒,进而自闭。
从刚才的表演中,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钟蕊刚开始在镜头前笑的时候,是一种伪装的笑,那不是出自内心的笑。在那个时候,她之所以笑,是因为给了自己一个“我正在工作,所以我必须笑”的暗示。而当我开始与她演对手戏的时候,我的眼神,表情,动作和语言没有一个不是尽量放到最舒缓,最温和的境界。这种疲倦、迟缓的感觉,会很容易带给人感动的感受。试想一下,在我们的人生之中,那些最令我们感动的情景,黄昏地离别。深夜的归来,慢慢的低诉,低沉的歌声,雨巷地凝视。蹒跚的身影,寂静的火光,这些不全都是充满了一种迟缓与疲倦的感觉吗?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人类只有在最疲倦的时候,才最容易相信和依赖别人。而当我将华利那种疲倦和迟缓表演到极至的时候,按照安扬的话来说,这时候的表演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催眠作用。它让钟蕊开始部分的相信,现在发现地一切并不只是简单的表演,而是事实。这样一来,钟蕊自身也就某种程度地代入了自己地角色当中。在无意识当中,她开始相信她自己确实就是这个单纯。快乐的女招待。
因为这时候只是很浅层次的催眠,钟蕊在获得这种代入感的同时,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意识。那么,这个时候的钟蕊,就是钟蕊与这个虚拟中的女招待地合体。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这个人表现出一个双重性的特质。她既有钟蕊的部分,也有女招待的部分,这感觉大概就像我从前素龙戒的灵魂附身一样。
而在这个时候,钟蕊的笑容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来的伪装的笑,开始变得有些往真实的笑靠拢。但是她地这个笑依然存在一种犹豫和恐惧,很有怯懦的感觉。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钟蕊地冷漠,并不是为了显得高人一等。或者掩饰自己内心的某种自卑而故作姿态的假冷漠,而是一种因为内心深处存在着恐惧的真冷漠。
因为如果她只只是故作姿态的冷漠的话,那么当她接受女招待这个角色进入到自己的心灵深处的时候。她就会马上欢快地笑起来,因为她自身心理对于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抗拒感,在女招待这个角色的牵引下,很容易就可以笑起来。但是钟蕊没有,她表现出强烈的犹豫和恐惧,这就证明她曾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迄今挥之不去。
这世上没有天生冷漠的人,越冷漠的人具有越强烈的情感,只不过他一时无法表达,或者其表达形式与其他人不同而已。钟蕊也是一样,她并非没有情感,只是情感被自我保护地收缩起来了而已。而她之所以会这么警惕,是因为她至今仍然无法坦然地面对她内心深处的那个创伤。只要能够解决掉她内心深处的这个创伤,相信她迸发出来的情感将是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当我正想到这里,钟蕊走到我的对面,对我点了点头,抱歉道:“对不起,浪费了你的表演。”她此时跟我说话的口气,与刚刚在片场见面的时候大不相同,隐约有一些亲近的味道。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刚才的表演所带来的催眠效果,使她在短时间内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心理依赖和信任感的缘故。这对我来说,是再有价值不过的东西。无论,我想让钟蕊帮助我进展到哪一步,我首先需要的,都是获得她的信任。而当我听到钟蕊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柔软的感觉的时候,我内心深处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的心情。这世上总有些人可以获得全世界的人都想要的,但是却无法得到自己所想要的,钟蕊大概也是属于这种人吧。
“没事,刚开始的时候谁都是一样的,NG很正常,还有整三天呢,慢慢来。”我笑着答道。
“谢谢。”钟蕊说着,眨了眨眼睛,走开了。
五分钟后,刚才的局面重来一次,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前面两次都依然是在最后关头出问题。而两次之后,钟蕊显然有些心神宁,以至于到了我完全无法将她带入戏的程度,表演质量越来越差。
一连七次之后,胡南终于放弃了,他站了起来,走到钟蕊身边,尽量做出最温和的笑容,说道:“我看你今天有点累,就先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来过。”
钟蕊站在原地定定的愣了一会神,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胡南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就垂着脑袋走开了,这时候一直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