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元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鹅毛大雪覆盖在街道、宫殿、花枝树梢上,整个长安,白茫茫一片。街道上行人绝迹,偶尔会在那一片白色中奔跑的,只有为各路官衙送信的宦官和差役们,这样的天气里,即使是依靠劳力生活的普通人也都不愿意出门。
未央宫的所有廊门都紧闭着,殿廊下站着穿着铁衣、脸色有些发青的守卫,他们守卫着未央宫,看着那些穿着严实的侍女宦官匆匆来去。各式各样的宫殿内都燃起了火盆,加上门窗上高高挂起的棉帘,总算隔开了外面的严寒。
李茜裹着棉袍,怀中抱着女儿刘嫣,两边坐着大汉朝的二皇子刘闳,三皇子刘旦,宫女宦官们忙着将火盆安置在四周,将整个增成殿熏得暖洋洋的。
“闳儿,旦儿,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母亲,等到开春,就向你们父皇请示,为你们二人寻一太傅。”李茜说道。
刘闳和刘旦脸上同时露出笑脸,刘旦立刻起身扑到李茜怀中欢呼,险些将妹妹打下去。而刘闳则显得沉稳得多,他站起身行礼道:“闳儿谢过母亲。”
“旦儿,你看你多没规矩,怎不学学哥哥呢?”李茜先是对刘闳一笑,然后低头训斥自己的儿子。
“是。”刘旦退了下来,学着刘闳刚才的样子作了一揖,说道,“孩儿谢过母亲。”
“这才对。”李茜笑道。这时,她怀中的那位小公主可不肯了,她扭动着身子叫喊道:“娘,我也要和哥哥们一起上学,我也要!”
李茜慌忙抱着她,训斥道:“嫣儿别闹,你想学,母亲教你就是了。”
而刘旦则在这时给刘闳做了一个鬼脸,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在母亲面前干吗老这么规矩,每次都害我被训。”
刘闳轻轻一笑,说道:“身为人子,本该如此啊。你在父皇面前还不是一样。”
“那不一样。父皇一年才见那么几次,我当然希望他觉得我很乖,很喜欢我。”刘旦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今年的新年父皇去了雍地,没能去拜见他。看来又少一次见面了。”
刘闳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伸出拳头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肚子,说道:“笨蛋,我们做得再好,父皇也不见得会有多欢喜。”
刘旦被他这么打了,却也不生气,只是叹道:“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
“再过一个时辰,陛下的车驾就到直城门了。”一个宫女向卫子夫禀报说,“报信的郎官说,陛下回宫之后直接入桂宫休息,朝政明日再议。”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卫子夫点了点头,说道。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命人撩起棉帘,望着院子里的千重雪压枝,望着那在寒冬开放的点点腊梅,脸上的神情略略有些麻木,眼神中却还有着某种执着。雪并没有停,有时顺着风吹到殿内,落在她的发上、身上,然后因着一室的暖意化为水迹,沾湿她身上那属于皇后的凤冠和禅衣。
一直到落了一地雪花,而她的发髻上也略有了些冰雪的痕迹,她才听到遥远的某处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圣驾回宫!”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卫子夫浑身一震,她身边伺候的崔依依忙上前说道:“皇后娘娘,要去接驾吗?”
卫子夫的脸上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说道:“不用,没有那个必要。”
“那……”
“你们都退下吧。如果大将军回来,就宣他来见。”卫子夫终于转身,而宫女亦松了一口气,连忙放下棉帘,隔绝了外间的寒气。
“娘娘,换身衣裳吧。”崔依依劝道。
“不用了。”卫子夫摇了摇头,说道,“我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
“卫青见过娘娘。”卫青步入椒房殿的时候,也觉得这个来了这么多次的宫殿竟然有些寒凉,而那个坐在***通明处的皇后姐姐身上亦发出丝丝的凉意。
“起来吧。”卫子夫说道。
“陛下的情况如何?”
“陛下的身子有些虚弱,不过并无太大问题。”
“他封你为大司马大将军?”
“是的。”
“……终究是我害了你。”卫子夫长叹了一声,说道。
“娘娘不必自责。”卫青低眉说道。
“你也下去休息吧。”卫子夫轻声说道,眉宇间一片平静。
他们之间有些话,即使不说出口,彼此也能够明白。大司马大将军,这一至高无上的位置,是刘彻所给予的最高也是最后的赏赐,就像她的皇后之位一样。
……
桂宫。
“臣李希见过陛下。”李希叩首在桂宫外的紫房复道上,迎接着刘彻的车驾归来,雪花从他的肩头飘落,他那英气的眉亦被雪染成了白色。
“起来吧。”刘彻的脚步没有停留,飞快地走了过去。
李希便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彻的身后,走进了宫中。
刘彻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毕竟是在病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