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愈的情况下,急行赶路,就算他的意志力再强,也不可能强行控制自己的身体状况。
“李希,这一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刘彻说道,声音平稳无波。
“臣不敢居功。”李希低首应道。
“朕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对朕的忠心,还是因为你和陈后的交情?”
李希的心微微咯噔了一下,立刻跪了下来,说道:“臣有罪。”
“不必请罪。”刘彻低声说道。
李希跪在地上,冷汗爬上了额头,呼吸亦难得的有些混乱。
“为何当日命你为陈后讲学时,不曾向朕道出你二人曾经相识?”刘彻询问道。
“臣不知该如何向陛下开口……”李希稳住心神,开口说道,“其时臣为议郎,而娘娘身在深宫,若被人发觉臣与娘娘在宫外曾有交往,怕流言蜚语会伤了娘娘的清誉。”
“并且陛下似乎也不欲让人得知娘娘曾经外出之事,故而,臣只得闭口不言。我夫妻二人与娘娘相遇之时,娘娘并未将真实身份告知我等,事实上臣在宫中与娘娘再遇也是万分惊讶。”
“所以,在彭城的时候,那么多流民得以离开,也完全与你无关?”刘彻的语气中多了一股危险的意味。
李希虽然对于今日的召见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刘彻这样的问话方式还是令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臣不敢承认曾和娘娘相识,便是因为这一点。娘娘在彭城安置流民之举虽是善举,但是迁徙户籍,携人出关这些举动,却无一不是触犯国法的。臣当时只是一介商贾之身,见此亦感到忧心,故而此后与娘娘保持了相当的距离。陛下会怀疑此事与臣有关,臣并不奇怪,因为臣自己也无法证明在这件事情中的清白。”
刘彻听完之后,并不说话,只是任由李希这样跪着,他靠在软榻之上,以掌托腮,眼光深沉地望着李希。李希虽然对外宣称是西蜀人士,但是从聂胜上奏的奏折中,早就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东阳人,他家世代居于东阳,身份上并无疑点。所以这些年来,自己才能允许他步步高升,甚至有意令他在不久的将来取代日渐衰老的公孙弘。而这一次离京之时,甚至将足以调动长安南北军的诏书留给了他,因为他想知道这个李希到底是不是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安分。只是,没想到这么个考验在最后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假如不是纪稹带走了北军驻守在外,卫青带到甘泉宫的人将绝对不止八百,也绝对不会是便衣而行。所以按理,这个李希是应该赏赐的……
李希低眉俯首,看来十分温顺,但是脑子却在不停地转动着,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看破,他出府那年恰是吴楚之乱,整个天下的户籍人口因为那一次内乱而混乱,所以,无论刘彻派什么样的人去查,李希都只是个自幼在东阳成长的普通行商之子。
事实上,阿娇回宫之后,李希就预感到,他和阿娇曾经相识的事实是绝对无法掩盖的。因为,官府之中有明确记载,阿娇是从广陵迁徙到茂陵的,刘彻只需派人去广陵一查,立刻就会发现阿娇被送到茂陵的那一年,江都王府曾经下令搜索过两个女子。而刘建亲自派人将阿娇从他家拐走,亦肯定可以查到自己的姓名、家世,如此又怎么瞒得住聂胜派出的密探呢。如此情况下,刻意掩饰反倒落了下成。
“臣并不否认在两殿之间,臣会更倾向于陈娘娘,因为若皇后知道内子和娘娘有结拜之义,那么臣只怕会被纳入陈党,从此万劫不复。”李希见刘彻不说话,便又说道。面对刘彻这样的君王,有时候将自己的难处和私心全部道出,反而更好说话。
“李卿。”刘彻终于开口说道,“既然你妻子和阿娇有结拜之义,过些日子,等阿娇从甘泉宫回来,就让她来宫中陪伴阿娇待产吧。”
“待产?!”李希被这句话打蒙了。
“不错。”刘彻看得出李希明显的惊讶,事实上,当他听说陈娇再度有孕时,亦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他们的眼中,阿娇已经是三十七的高龄了。
“你退下吧。”刘彻说道。
“是,陛下。”李希恭敬地退下,他知道刘彻已经决定放过自己了。
等李希远去,刘彻方才有些疲惫地靠在软榻上,整个人亦放松了下来。
“……不是李希做的,姑姑,堂邑侯府竟然还有着如斯实力吗?”
……
这一年的冬雪飘飘荡荡地下着,陈娇身在保暖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的甘泉宫中,亦不觉缩了缩身子。而在她身边的缇萦则望着外间的大雪不住地皱眉。
“夫人,怎么了?”陈娇注意到了这一点,问道。
缇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命要葬送在这大雨雪之下。”
陈娇一怔,说道:“夫人是说?”
“这样的雨雪天已经是十数年未曾有了,那些下吏小民只怕都会有些熬不住,那些贫民就更加……兼且元朔五年春的那次大旱之后,民间的元气一直未曾回复过来,只怕……”缇萦忧心忡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