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工夫,就有三匹骏马同时在他的眼前停下,扬起的尘土一时迷了他的眼睛。待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金色的阳光洒在眼前三人的身上,连同他们胯下的骏马亦变作了金色的。三张因为兴奋而显得流光溢彩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中尤其是霍去病,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稚气的脸,仿佛在一夜之间脱茧成蝶,成熟长大了一般。
“舅舅,你看我们抓到了什么!”霍去病露出一笑,对着卫青甩下手中的一个人头,如同一个邀功的孩子。
……
伊稚斜听着来人痛哭流涕的报信,脸色变得如死人一般难看,整个大帐也变得静寂无声。之前收服赵信的欢乐已经荡然无存,帐内的匈奴君臣被这突如其来的报信给震得晕头转向。
“你说,本单于的大父、季父、相国、当户还有籍若侯连同保卫他们的两千士兵,都被汉人给斩获了?”伊稚斜虽然努力镇定,但是声音中还是有些微的颤抖。但这也怪不得他,刚刚众人还在享受着击败汉军、降伏汉军前将军的快乐之中,忽然之间知道自家的几个重要人物被人一锅端了,而且其中还有两位单于的血亲,这种打击,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是的,大单于。只有小人冒死跑了出来。”那传信之人痛哭流涕应道。
“谁干的?谁干的?是卫青吗?不对,他如今是汉人的大将军,不可能独领八百人去围捕大父他们。那是李广那老匹夫?”伊稚斜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呼出的气息吹动着嘴上的那些胡子,“一定是李广那老匹夫!是他,对吧?”
“小的不敢欺瞒大单于。不是飞将军。不是!”传信之人不断摇头,“是三个不认识的小将!”
“……三个不认识的小将?”伊稚斜仿佛被这句话给噎住了,说话变得非常艰难。
“是的,大单于!”
被赐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已经受封自次王的赵信听到三个不认识的小将一语,心中一突,神色不觉变得有些黯然。
伊稚斜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便问道:“自次王,你自汉新归,可知道这三人是谁?”
赵信立刻起身回道:“回大单于,那三人,如果小王没有料错,应该是卫青的外甥,汉剽姚校尉霍去病,汉朝皇帝的妻舅汉屯骑校尉纪稹和一位自我匈奴归去的汉人,辽东邢天。”
听完回报,伊稚斜跌坐到位置上,轻声喃喃道:“汉朝,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少年英雄!”
赵信见此便走上前,跪在地上,禀报道:“大单于!请听信一言。信虽然是汉朝回来的降将,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匈奴人,信亦保证所说的绝对是肺腑之言,希望大单于能够听一听!”
“你说吧。”仿佛是预料到了赵信即将说的话,伊稚斜的神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请大单于以大局为重,带族人向北走吧,越过了大漠,汉人就没有靠近我们匈奴领土要塞的机会。汉人不习惯大漠,也不知道怎么越过大漠,南界的大漠会成为我们匈奴的天然屏障的!休养生息之后,我们可以再缓缓图之。”赵信咬牙说道,“但是,如果我们一直留在此处。只要汉朝皇帝再派卫青出塞几次,匈奴就完了!”
“……”伊稚斜对于赵信的建议,一言不发,帐内的其他人也是悄无声息。
赵信见此不得不又说道:“大单于啊,只要我们匈奴的男儿还在,这些土地我们迟早都能要回来的。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离开啊!这三四年来,卫青每次出塞都收获了不少好男儿的性命。匈奴的人口和汉军是没法比的啊!”
此言一出,伊稚斜不由得有些意动,这时,营帐的帘幕被人撩开,一个面色瘦黄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伊稚斜抬眼一看,正是近来缠绵病榻的中行说。
中行说走到赵信身边,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伊稚斜说道:“大单于,请听自次王的谏言,这漠南已经不是匈奴的地方了,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未央宫,宣室殿。
“……前将军翕侯信以八百骑降匈奴,右将军卫尉建尽亡其军,独以身脱。其罪,臣不敢专权,请天子自裁之。另,剽姚校尉霍去病、屯骑校尉纪稹协同匈奴归者辽东邢天,斩首虏二千二十八级,及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籍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比。”
李希读完最新的军报,抬眼望了望深思中的刘彻,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相对于前几次的辉煌,卫青这一次出塞成绩,可以说是相当暗淡,虽然斩敌万余,但是自身却折损两位将军和数千骑兵,尤其深知汉军情况的赵信降胡,对于汉军来说是大不妙之事。相比之下,他的功绩可能还不如率八百骑兵夜袭的霍纪二人。
刘彻靠在扶手上,一言不发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拟诏!”
昭阳殿。
陈娇为刘嫖斟上一杯清茶,开口问道:“娘来看葭儿吗?我这就着人去唤她来。”
“不用了。”刘嫖摇了摇头,扶了扶发髻,说道,“娘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卫长公主联姻的对象,是平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