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官服是五品文官的,地方文官只有知州才穿这种官服,可是这种地方绝对不是知州能够来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京官——而且只能够是翰林院侍读之类的官员。
想通这一节后,谭延闿便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了——湖南学政江标!学政这个职位在复杂的官僚体制中非常特殊,提督学政的简称,又叫督学使者,是清廷派往各省,按期至所属各府、厅考试童生及生员,均从进士出身的官吏中简派,三年一任,不问本人官阶大小,在充任学政时,与督、抚平行。方汝翼曾经向谭延闿介绍过,江标是个翰林侍读,正是从五品官衔,能够在这里看到江标,这也很正常,若是一个知州出现在这里,恐怕明天他这一身行头就保不住了。
江标的到来并不能够让谭延闿感到惊讶——他老子是闽浙总督,官阶正二品,他在闽浙总督府中见过的抚台、臬台、藩台也都是从二品,其他地方官吏比从五品高的多了去了,他接待起来也是进退有据,凭着在闽浙总督府的地位,一个四品官员来巴结讨好自己一点也不出奇,就是学政大人,如果算上老丈人的话,他也见过两个了,没有什么出奇的。
江标站在谭延闿的对面,从他来这里,谭延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低头继续写卷子。江标显然是知道谭延闿的身份的,来到谭延闿的考位也是他有意寻找,他就是想看看能够写出《劝学篇》的奇才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对于《劝学篇》他江标可是佩服的很,就是提拔他的张之洞在看过《劝学篇》之后也是直呼“知己”,可惜自己身为学政,而谭延闿又正好是这次乡试的考生,他不方便去潭府拜访,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先看看这个传闻中只有十六岁的奇才到底长得什么样。
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江标的印象是很深的——别的先不说,就是那手漂亮的颜书就令他有些汗颜,看谭延闿的书法有种大权在握的气象,结体宽博,顾盼自雄。颜真卿楷书自从被米南宫批判之后,一直不很被重视,宋、元、明三代不出一个善写颜体的大家。清初基本上是董其昌书法的天下,直到清中叶刘石庵以及后来钱沣、何绍基、翁同龢等出,颜书才始得到复兴。清代书家多数还是写行草书,篆隶也颇有好手,只是规规矩矩的楷书尚不多见,能够写得如眼前这个少年这般水平的,江标自认自己可没有这个本事,在他印象中也唯有瓮中堂可以与之相比,不过他可不知道翁同龢早就对谭延闿的书法文章赞叹不已了。
谭延闿没有让江标失望,当江标粗略的扫了扫他所写的策论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肯定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劝学篇》的作者了,而传闻中《强学文摘》的总编更是毫无疑问——这道策论考得就是外交,现今天下介绍西洋各国情况的,唯有《强学文摘》持牛耳。换句话来说,这次乡试的策论简直就是白白让谭延闿去考头名的,相信身为《强学文摘》的创刊者、总编,若是被这道题给难住了,传出去可真成了一大笑柄了。
江标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丢下身后的官员便走开了——“这么漂亮的书法、这么漂亮的文章,谭组安若是不能过关的话,那这个考场里面恐怕没有一个能够得举人功名的!”江标心中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