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语塞,转身回到桌子后面坐下。其实央宗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倪可此刻也不在京城,皇上找不着人问。但皇上还是觉得回来的“莫天悚”实在和从前区别太大,非常怀疑,派人去若羌打听。不想越打听越糊涂,原来的情况没闹清楚,又知道哈实哈儿的阿依古丽公主在若羌已经住很久了,现在又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蝗灾”,且“蝗灾”还和阿依古丽有关系。自从倪可接到休书,皇上就很非常生气莫天悚和梅翩然,此刻不免还更气。不过他始终非常照顾倪可,因而也就很照顾倪可的家人,并没有斥责梅翩然,不过是将梅翩然晾在一边。
莫桃这次犯事说大的确是不算小,但和他从前的作为比起来也不算很大,他又在冲动下杀了一个人,朱记水运的朱柏。
朱记水运原本是福州的商号,后来生意做不下去来到扬州,巴结上南直隶督粮道,抢走漕帮天市堂的所有生意,直接催生出后来的联市帮。
“管窥案”后,漕粮的运送方式彻底改变,运河主线都是由官兵押运。民船只能在支流上征收粮食转运到粮仓所在地。这个朱记水运却争不过本乡本土的漕帮。加上他们的船只不少是海船,没办法在小河道里航行,很快就混不下去,不得已又回到福州。
他们原本是在福州混不下去才去的扬州,回去依然不好混,逼得又去了漳州,还是不好混。不得已结识了两个倭寇首领,铤而走险,收带硝黄、丝棉等违禁之物,运抵日本、暹罗等国,往来互市,在海上走私。依然总是会受到海道使的查封,日子也还是不好过,一个转机却意外降临到朱柏的头上。
夏珍阵亡后,朝廷为表示体恤,让夏珍之子夏锦韶继任武骧伯,调福建漳州任海道总督,督理福建和浙江军务民政。走私正是属于他管理的一个项目。这夏锦韶何人?即从前南直隶督粮道也。
朱记水运的头上终于又出现阳光,勾结日本人开始做起海外贸易来。很快不满足于仅仅在福建小打小闹,将触须伸向浙江宁波,因为那里才是大宗的官家贸易所在地。
机会很快来了。日本左京兆大夫内艺兴遣僧宗设,率领一个商船队抵达宁波港口,由市舶司(海外贸易管理处、海关、招待所混合机构)检查报税,并设宴款待。这时候日本右京兆大夫高贡遣僧瑞佐及宋素卿也率领一个商船队后一步抵达宁波。
按照规矩,现到先检查,坐上座,但宋素卿是宁波人,朱柏认识他,便和他一起贿赂市舶司主任。于是市舶司就先检查瑞佐的货物,并在宴会时请瑞佐高高上座。宗设不平,袭杀瑞佐。朱柏地头熟,是事先得到消息逃走了,但宗设从宁波一直追击宋素卿到绍兴城边才返回。在折返宁波途中还放火抢劫,烧杀劫掠以后驾船扬长而去。
皇上闻报勃然大怒,下旨撤消市舶司,禁止海外贸易。但是像朱记水运那样靠海外贸易维生计的人很多,活不下去就与日本人相勾结,干起走私抢劫等勾当。此后倭寇便日益猖獗起来,在东南沿海大肆抢劫。
沿海奏折不断飞去京城。恰好孟道元冒充莫天悚回到云南。皇上的印象中,天底下就没有莫天悚解决不了的问题,连莫天悚给倪可休书也不计较,急召孟道元进京升为巡抚去闽抗倭。
孟道元接旨后照例和刚刚升任清远伯的历瑾一起来到福建。
莫桃还是不喜欢做官,以布衣幕僚身份随行,见到海道总督夏锦韶。夏锦韶接到娄泽枫带回的家书后就将莫天悚和莫桃当作杀父仇人。原本是奈何不了莫桃的,此刻却是好机会。
倭寇大多由浪人和商人组成,常与沿海土豪奸商勾结,因而本来就很了解大陆上的情况。朱柏的走私勾当正是和倭寇勾结在一起的。夏锦韶报父仇心切,居然授意朱柏暗中给倭寇通消息,多方留难历瑾,致使历瑾连续吃了好几个败仗。只习惯马背,不习惯舟楫的穆和亚提也战死了。
莫桃察觉情况有异,抛开官兵,秘调张水生来闽。
田慧在扬州的时候就觉得张水生甚是机灵。莫天悚让她去海州府的时候想到张水生总归是跑船的,将张水生带了去。当时是因顾及莫离,经万俟盘的介绍,安排张水生投到蒋华门下,在海边多年,始终没有暴露过身份。蒋华原本是朱记水运的账房,和朱柏是素识。张水生接到莫桃的命令后,拿着将华的推荐信,顺顺当当混入朱记水运。
此后莫桃利用朱柏传递出假消息,三战三捷,歼敌一千五百有余,一举平定福建倭寇。皇上下令嘉奖,莫天悚便成了骥国公,历瑾也又升一级为清远候。却将夏锦韶和朱柏都气坏了,只找不着机会报复而已。
偏偏这时候何亦男的老哥何西楚最近官当得顺畅,淮河发大水,很多灾民逃进扬州城,何西楚觉得这是漕运造成的,又不安分起来,再次上本条陈漕运弊端。夏锦韶觉得是个机会,令朱柏进京活动,诬指何西楚勾结倭寇,变漕运为海运是想给倭寇提供方便之门,就是莫桃抗倭的胜利也是因为有从何西楚那里了解到倭寇的内部情况。
皇上下旨将何西楚押入天牢议罪,家产全部充公。莫桃去求情,皇上不同意也非常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