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绣纹,“爹爹,宸妃的位子本来是女儿的,皇上他……本来也该是女儿的夫君……”
“爹爹知道,你姐姐抢了你的。可是现在她抢来了,就是她的。”江烨淡淡的说,“如果皇上想要你,你早就进宫去了。”
倒不是江烨维护江采衣,而是江烨很清楚,凭江采茗的本事根本就争不过江采衣。江采衣胆敢在册封昭仪的当晚李代桃僵,顶着掉脑袋的风险上龙床,进宫几个月就灭了叶子衿,挤兑走了慕容千凤当上宸妃,绝不是一般的能耐,小女儿和她根本就没得拼。
“不是爹爹不支持你,”江烨叹息,“你若能进宫得宠,对爹爹而言是好事,比你姐姐得宠好上一百倍。大猎上,你可以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吸引皇上注意,但是爹爹劝你一句,你不是这块料。你在侯府闺阁中,对後宫和前朝的事情不了解,皇上对你姐姐宠爱到了什麽程度,你知道麽?每日同起同卧,为了她修宫苑、册封号。甚至为了封这个宸妃,皇上连军权都分出去了!你和你姐姐情分太差,别说你进不了宫,就算进去了,你岂不是正往她枪口上撞麽?”
江烨闭了一下眼睛,撇过头去。夏天过去,秋天已经来了。院子里的桂花,在树上开了一圈金黄,阳光照在绸缎一样的小小花瓣上,仿佛树叶间燃烧了一簇簇细小的火焰。
两个女儿对彼此视若仇鹜,一瞬间让江烨觉得悲凉。
不仅如此,江采衣一样仇视他,仇视着江家一家。
或许是年纪大了,总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曾经,江采衣对他也并非没有亲近过,那时候,翠秀在。
那个时候江采衣还叫做囡囡,被翠秀抱在怀里,从遥远的旭阳前来京都。
江烨闭上眼,眼帘前是一片漆黑,然後似乎有光线从黑暗处挣开,铺开了一卷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时候他还是都司,他还年轻,府邸也没有现在这样大,翠秀和爹娘他们从旭阳过来团聚,风尘仆仆的。他们来的狼狈,连马车轮子都缺了一块,在石板地上歪歪斜斜,哢腾哢腾的摇摆。
马车前头遮着油布毡,藏青色,厚厚的还犹带雪迹,被冬季的雪水冻得发硬,硬的像铁一样。
那年冬天,他领着宋依颜等在都司院儿前头,房檐上的冰淩子一根根坠下来,滴滴答答的落着水。
他那时又期待又矛盾,一边期待着父母妻儿的到来,一边又矛盾着如何和他们解释依颜和茗儿的事……
马车藏青色的油毡布掀开的时候,他心跳加速,先出来的是老迈的父母,然後是翠秀。
翠秀一张素小花的布巾包了满头鸦青的头发,裙子很乾净,脸蛋也很乾净,虽然说不上多麽美,可是,她那双熟悉的目光带着期待、带着思念和狂喜。那目光让他心口被愧疚的刀刃钻透,生生冒着血,痛的彻骨入髓。
然後翠秀从马车里蹭出来,怀抱里露出了一个白净的仿佛雪一般的小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采衣。
当时有一骤然的恍惚。
他没有陪伴翠秀生产,也没有陪伴大女儿成长,那个漂亮的,白嫩的,笑起来仿佛月牙儿的小孩子,就是翠秀为他生的女儿麽?
那个孩子,在他的记忆里,真的很漂亮。
她被雪白的羊羔皮裹着,红色的衣袖,红色的鞋袜,绒滑的兔毛领子仿佛水波一般,随着她的呼吸水滑颤动,她双手支着,在马车里仰头向他看过来,咧开红嫩嫩的小嘴,对他喊,爹爹。
爹爹。
她的声音,曾经仿佛春风一样荡进心里头去。
他怎麽会忘了?忘了自己曾经是喜爱过这个女儿的,这个孩子,多麽漂亮多麽懂事啊,才见他第一面,就很乖很乖的喊爹爹。
她那麽高兴看见娘亲嘴里英俊伟大的爹爹,她手脚并用从马车里爬下来,江烨当时怕摔了她,连忙伸手将她接下马车,小娃娃噗通一下顺势扑在他怀里,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捧着他的脸,笑眯眯的弯着大眼睛,说,“真好,囡囡也有爹爹啦。”
真好,囡囡也有爹爹啦。
她打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爹爹。她在镇子上,总是被那些有爹爹的孩子们欺负嘲笑,总是一个人悄悄哭。现在她也有爹爹啦!腰杆挺直啦!真好。
回忆起来,酸楚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女儿,曾经在他大雪天晚上落衙回家的时候,蜷着身子抱着一蛊热粥蹲在门口,像个小猫儿一样团的紧紧的,短短的小胳膊紧紧护着那蛊粥。
那时候他轻轻走过去,将女儿的头顶摸了摸,“怎麽不吃饭?”
囡囡看见是他,连忙从雪地上蹦起来,将手里的粥递过来,“爹爹饿了,喝囡囡的粥。”
那天雪很大,夜很黑,星子鋥亮鋥亮的,将整个天幕都坠的仿佛镶满宝石的绒毯。
“囡囡的粥要给爹爹,那囡囡喝什麽?”他笑着问。
女儿歪了一下头,摸摸肚子,“囡囡就……就喝草包吧。”
这话是她从戏文里听来的,什麽“一肚子草包”之类的,在她的理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