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
怎麽可能?!
贴在墙板上的宋依颜腿脚一软,止不住抵着木板滑落在地上,脸色一如土灰扑过的泥墙,腿脚如同隆冬冻住的冰柱一样在地上索索打抖。
和贵、淑、贤、德妃不同,宸妃,有着异乎寻常的意思在。
“宸”,为北极星所在,常用以指皇宫帝位,更被用作帝王代称,宸妃,实际上就是帝妻的意思,距离後位,只有小半步。
皇帝一直未曾立後,册立江采衣“宸妃”,就是在把她往後位上推。
世人都道内宫女子立後难,然而事实上,最难的不是立後本身,而是立後前的关键一步。
从宸妃到皇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并不困难。宸妃是除了皇後之外封无可封的高位,是理所当然的皇後人选,难的,是从普通嫔妃到宸妃这一步。
自古以来,後宫无数女子踏上过夫人和四妃之位,却迟迟拿不下後位,原因就是,哪怕身为贵妃,那位份中也不含“帝妻”的隐义,至多只是个极为受宠的封号罢了。
宸妃却是截然不同的。
宸妃,已经脱离开普通嫔妃的范畴,这个位子,其实和太子含义差不多,就是皇後预备人选。
当今天子没有皇後,拿下宸妃,就意味着稳拿後位!
江采衣……竟然要登上後位!而且还是皇帝的元皇後!这麽尊贵!
宋依颜牙齿在嘴里大战,发出令人耳酸的摩擦声,她似乎控制不了自己脸颊的肌肉抖动,大夏天里发疯似得颤抖,翠秀!翠秀!翠秀!
那个憔悴苍白的村妇,那个挡在夫君心头的阴影,那个枯荒的乡野女子,在她宋依颜手下败得落花流水的死魂!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生的贱女儿……竟然就要登上北周女子梦寐以求的後位!
这麽多年来,江采衣在晋候府里不吵不闹,安静成了一个近乎於隐形的幽凉影子,让她毫无防备────是啊,一个不被江烨待见,性格阴沉的女儿,哪里比得上她娇养下的善良柔美、万千宠爱、琴棋书画才气纵横的茗儿?
谁会去防备她?
十几年,她含辛茹苦,带着茗儿交往於个个高门世族之间。京都杨柳繁华,每个斗茶、斗花的贵族游春笑闹宴饮,都有茗儿的留下的一袭芬芳。她的茗儿小小年纪,芳名就传遍了京华,而最终……
宋依颜眯起眼睛,似乎被窗外的血红烈阳刺痛了眼睛,那阳光金红金红的,在云端拖曳出石破天惊的艳丽红光,仿佛凤凰的九根华丽尾翼,将苍穹作烘炉,熔万物为血绸,将雾霭染成妖娆云天。
而最终,居然是暗藏在侯府的江采衣在最後关头蛰出了致命的一针,绝了茗儿的青云之路!
想到不久的未来,大喜的吉日,山河共庆,帝都长街十里红妆,那个江采衣,或许将会穿着鲜红的凤凰後袍,拖曳着金丝尾翼,从九重宫阙深处缓缓行来。
旌旗共乱云俱下,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铜鼎尊盂白烟嫋嫋。
江采衣,她将一步步在百官参赞跪拜中登上九十九级白玉台阶,扶着倾国倾城的帝尊手掌,转身一望千顷翠澜,从此将茗儿踩入泥淖。
这怎麽可以,这怎麽可以!
幽凉空气里,隐隐传来白竹笑吟吟的打闹声,“阿丘,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呢。据说因为衣妃……哦不,宸妃娘娘册封的事,叶大人和咱们侯爷闹得很不愉快,慕容大人昨晚儿叫咱们侯爷去……”她顿了顿,吃吃笑着掩唇,“叫咱们侯爷去商量二小姐的婚事呢!”
这话一出小丫头们简直如同油炸了锅,哄然围上去,“什麽什麽,二小姐的婚事?二小姐不进宫了?”
白竹笑道,“你们几个脑袋还真是榆木疙瘩,仔细想想,宸妃娘娘都受宠成什麽样儿了,二小姐还能进得了宫麽?”
阿丘啊呀着张嘴,“可是,毕竟二小姐才是当初钦点的昭仪……这事儿大家虽然不敢说,可是心里都是明白的,二小姐也算是半个皇上的女人了……”
“是啊,”白竹的声音在幽凉安静的空气中,益发清晰,“现在各家各户对二小姐的身份都有所忌惮,就算皇上不要二小姐,也没哪个世家公子敢娶她做原配夫人吧?”
……这是当然的。
宋依颜如同被雷击,虚软的靠在木板上,只觉得眼前颜色呼啸,破烂桌椅板凳都在光影中拉伸扭曲,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喘气。
江采衣的目的,宋依颜这时才终於弄明白了。
顶替江采茗进宫,只是她的一个手段而已。江采衣霸在皇上身边,夺去所有恩宠,不仅阻止了江采茗进宫,甚至连江采茗的前途都一并抹煞了!
江采茗是个被皇上亲手钦点过,却未能入宫的世家贵女,唯一的选择就是重新进宫侍奉圣驾。如果不能进宫,那被君王的丢弃的名声只怕是她一生也洗脱不掉的污点,哪家大族也不敢娶她做正室……难道,难道她的茗儿居然要屈居为他人的妾?!
宋依颜头昏目涨,依稀记得茗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