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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的早春天色中,沉络穿上了一身明黄龙袍。
苏倾容领着他,走上了奉天殿,敲响上朝锺鼓。宫城大门闻声纷纷开启,百官来到朝堂,却看到苏倾容正官朝服,挡在奉天殿大门前,晨风一任身潇洒。
他的身後,黑沉沉站着丞相私兵,个个黑甲刀剑,将金銮殿硬生生站出了森罗殿的味道。
“吾皇已经登基,诸位立刻回去换正冠朝服,前来朝拜。”权相淡淡的说,百官无不俯首。
春雨,一夜连晓。
百花争玲珑,清新阳光的在金銮殿顶端,一根一根金丝耀眼,雨过天青云破处,梅子流酸泛青时,天下易主。
而地板上先皇後的血迹,犹自鲜艳。
金銮殿前广场上的落叶花瓣早早地铲了个乾净,仪仗卤簿森严罗列,宗室王公、文臣武将、各国使节排班站立,丹陛尽头,八只半人高的铜鼎一字摆开,鼎中波光粼粼,从御座上俯瞰下去,殿中、丹陛乃至整个广场,上万人拜舞山呼,“万岁”的呼喊声直入云霄。
沉络就此,坐在了那个最尊贵却也最寂寞的位置。
此时,一抹天青碧色人影自金銮殿门口回转过身来,慢慢行至御前,领着百官,对着御座上的幼年帝王屈膝行礼,随着宣赞礼官的高喊声一次次伏拜下去,又一次次整衣起身。
沉络低头,能看到跪地的苏倾容,那微微颤动,蝴蝶一样般的睫毛。白玉一样的脖颈在黑发掩映下透出夜露的清凉滋味,冷而凉薄,唯有眉心朱砂,殷红妩媚。
苏倾容拜了一次之後就不再拜,而是从侧阶走上御座旁边,站在沉络身边。
小皇帝伸出手去,无声无息地握住了苏倾容的手指。
沉络的手冰冷,苏倾容默默按上他小小的手背,丞相的肌肤带着温暖的热度,丝丝内力从手掌贴合的地方悠然吐出,沿着经脉徐徐上行,不一会儿沉络就觉得周身俱暖。
“陛下是我北周的主,此时瓦剌作乱,陛下,”绝色美貌的丞相端正衣冠,屈膝行礼,对着座上的少年君主说,“君当以死守国。”
沉络端坐在黄金大椅上,看着这个天姿美貌的丞相,他明白,只要自己一个摇头,这个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小小的皇帝於是站起身来,扶着身侧丞相的手,对着一地跪倒的官员们说,平身。
此时百官们才敢抬头,看看他们头顶上这片只有六岁的天。
碧山万里,紫薇九重。
仿佛皓月化暮雪落千山凝成一幅画,西风猎六城都满盖了香花。
御座前的少年皇帝,发如染墨,一身明黄五爪狂龙,却难掩惊鸿容华,天香国色。
远处,繁华笙歌落,沉络的声音仿佛打破这一片靡靡之音的刀锋,在薄薄空气切开一个寒冷的伤口。
“瓦剌来袭,辱我祖庙,罪当服诛”铁和血的味道从这个光艳摄丽的小天子语调里冲出,他站在那里,迎着洞开的殿堂大风,仿佛振翅欲飞的龙。
六个沉沉的字寒硬如铁,砸在朝堂窒闷的空气中。
“传旨,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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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旭阳关逃回来的伤兵败将有上万之数,个个蓬头垢面,狼狈的匍匐在挺拔森寒的丞相私兵营前。
对於这些残军败将,苏倾容只给了一个指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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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面对瓦剌的形势非常被动,不仅仅是因为瓦剌的骑兵骁勇善战,更因为,昭和帝还被他们押在手里。
昭和帝在位时,曾令老晋侯江华带军二十万前去旭阳抗击瓦剌,二十万,基本是京都七大营的全部兵力。
几仗打下去,朝廷能用的兵力竟然只剩下了三万,还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士气低落就更不用说。
此刻瓦剌人一路大胜,正是士气大震的时候,凭藉这点兵力根本没法抵挡对方的攻势。更可怕的是,瓦剌人进攻的时候必定会带着昭和帝,作用就是────当人盾。
昭和帝的真正作用不在於他是皇帝,而在於所有守军都知道他是皇帝!
把人往旭阳将士面前一放,谁敢对他射箭?守军们投鼠忌器不敢动真格打,万一失手伤了昭和帝,可是灭族的天大罪过。
沉络被苏倾容抱着,站在旭阳关城头。
旭阳关外,血湿遍野。
漫漫荒草,黑鸦满天,横七竖八的躺着破烂成泥的屍体,远处,就是瓦剌的牛角号声和火光,以及,粗狂的大笑和野蛮杀戮────这就是他的江山。
朝堂里不停有官员提议南迁,在他们看来,如果北周倾尽全力和瓦剌拼个鱼死网破,很有可能玉石俱焚。但是如果南迁,虽然丢了半壁江山,祖庙社稷,他们自己还是能够安享尊荣的官员────这就是他的臣子。
每天在瓦剌军营里为皇後之死而哭泣,一夜白头,在瓦剌军官的言语侮辱下苟且偷生的中年人,不顾岌岌可危的旭阳关,大叫着勿伤朕性命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