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子身後那名从走上前来,冲我微微一笑,看他面容,正是前些日来贾府的一名全真道士。
云真子也似有意结纳,缓容道:“原来是贾大公子,掉敬,掉敬!”
我中气苦,开口不得。
白面妇人像等得不耐烦了,冷冷插话:“云真子。”
云真子道:“贫道在。”
白面妇人道:“那日你到天台山,不观中婆婆怎地跟你说的?留元长弃道旁求,金丹南宗根脉已绝,勿要自寻懊恼,今日你为何又来?”
云真子傲然道:“数祖同宗,全真与南宗同属钟吕金丹一派,南宗残落,不忍相弃也,灵丹相赠便是一证,却不知玄武教的朱雀使,甚麽时候倒成了金丹南宗的护法?”
白面妇人粉面微变,道:“真儿,告诉他,我俗姓是甚麽?”
棋娘听那白面妇人相唤,猛一昂首,眼光与我相触,忙匆忽避过,道:“乾娘姓白,白玉蟾的“白”。”看她垂头的神情,似乎头正乱。
云真子道:“哦,我可不管是哪个白,难道一个人姓了白,便有资格插手金丹南宗的事不成?”
“其实——”白面妇人停眸注视云真子面庞,道:“我姓甚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件事!”
云真子像被蚊虫狠狠叮了一口,脸皮起跳:“哪……件事?”
白面妇人道:“云真子,你又何必装傻?我且问你,一个月前,你携众南来,大举侵袭神龙门,不惜残害同道,为的是甚麽?”
云真子道:“你说的是《元棋经》?不错,宋师兄眼下筹集《玄都道藏》,《元棋经》既为南宗经典,岂能落入别派之手?自然首在搜求之列。”
白面妇人道:“那麽你四芳打听,寻上天台山,今晚又到贾府,为的又是甚麽?”
云真子一怔,拂尘交手,沉吟半晌,霍然昂首道:“没错,还是《元棋经》!
神龙门残存弟子与龙虎山群道正赶往临安途中,七夫人既为留元长道兄嫡派传人,如若……肯出头具名受领经书,可谓名正言顺,想来龙虎山道士也没有藉口能推脱。”
陡闻同门音信,我不由身躯震动,白面妇人眯著眼儿,眼角瞟了我一下,点头道:“《元棋经》,嗯,《元棋经》!嘿嘿,区区一部《元棋经》,让李掌教如此食不甘寐的,还真是少见。”
云真子面色大变,厉声道:“你胡说甚麽?
白面妇人道:“我说的甚麽,你也许大白,也许不大白,都没干系,你能转告李掌教,《元棋经》既为道门经典,自当留传世间,不该毁於人手,《元棋经》只会是一部道经,与他人无涉。但若贵教还似近来这般……举止乖张、残害同道,那麽,《元棋经》也不劳贵教费啦,自会送至终南山,於天下同道之前,大白於天下!”
云真子闻言,移前半步,举目森然道:“你想威胁本教?!”
白面妇人寸步不让:“看来你到底是大白的。”
云真子面色铁青,咬牙道:“当年白玉蟾受邀不观礼,私闯处顺堂,竟以符籙记事,册载本教密辛,似此无耻之行,为天下同道所不齿,若非掌教道宽广,不多计较,嘿嘿,区区一个白玉蟾,又岂能安然下山?”
白面妇人懒懒道:“算啦,懒得与你争辩。贵教陆志静勾搭妖人,暗算我兄长,却又怎麽说?十五年来,《元棋经》始终是一部道经,不曾惹人注目,你也是知道的。”
云真子拂尘交臂,举头沉吟,良久芳道:“《元棋经》该由七夫人保管。”
白面妇人点头道:“真儿虽已还俗,本来不该管甚麽道门闲事,不过,富贵人家嘛,偶然翻看翻看道书,我想,也不会掉了她的身份罢?”
云真子向棋娘一揖,道:“有劳七夫人费了。”
棋娘垂目点头,微微叹了口气。
云真子道:“青阳丹还请收下,以表贫道寸衷,望七夫人早日破狱而出,南宗血脉,不致隔离。”
棋娘道:“只可惜师命难违。”
云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转向白面妇人,道:“久闻玄武教朱雀使穷极变化,贫道极欲领教,把稳!贫道“斩邪剑”历不空回!”他身背斩邪剑似慢实快,指掌一张,已然就手。
灯下细看,那“斩邪剑”似刀又似剑,刃面极宽,剑身有圆洞,法禀阴阳,尖处弯弯,弧形双刃,不法则处恰似从地面揭起的一块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