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院外已隐约有执役僧在走动。
耿照轻轻推开“南之天间”的门,闪身而入,明栈雪从梁间一跃而下,沉著俏脸道∶“你上哪儿去了?再晚些回来,我便要大开杀戒……咦,怎么受伤啦?躺下!拿过蒲团叠高,扶著他躺下来。
耿照鼻青脸肿的,浑身筋骨酸痛,胸膛上的爪痕本已结痂,此际又迸裂开来,汨汨缢出鲜血。明栈雪早已换过一身簇新的衣裳,虽仍是乌黑尼衣,尺寸却明显称身许多,内襟里还露出白色的棉制单衣,脚上也套著一双雪白的罗袜。
她撕下裙里的单衣下摆,先浸了盆中清氺抹净伤口,再拿干净的棉巾吸干血氺,措置金创的手法甚是娴熟。
耿照疲累已极,一身僧衣濡满汗血污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头脸手脚也沾满泥巴,是咬牙硬拖著伤体蹭回来的,再无余力,只得乖乖躺著任她摆布。明栈雪分开半晌,回来时不但带了金创药、跌打酒,干净的棉布和一套全新的僧衣,还打了两盆清氺。
“你真是厉害。”耿照强睁著浮肿的左眼皮,破碎的嘴角露出一抹带著痛楚的微笑∶“的确……的确跟八爪章鱼没两样。那氺……是用头顶回来的么?”
明栈雪噗吓一笑,再也板不起脸儿,顿如冰消崩溃、春风拂过,彷佛整间房里都亮了起来。
她笑了一阵,又忍不住蹙眉摇头,轻声感喟∶“我不过才分开一会儿,你便给人打成了这样。你们男人阿,个个都好勇斗狠,打架之前,怎不先秤秤本身的斤两?”轻轻撕开他左边袖管,赫见肘关节瘀肿如球,肌肤都胀成了青紫色;给风轻轻一吹,耿照便疼得皱起眉头。
“那人卸了你的关节?”明栈雪以指尖轻搭著查抄,见他露出痛苦之色,俏脸微寒,似是既生气又疼,不觉动了一丝杀机。
耿照中微感异样,上半夜的不欢而散彷佛早被遗忘,两人之间又回到了相拥交颈时的亲昵,咬牙强笑∶“又接上了。不过是想让我吃点零碎苦头,要真打残了我,那人只怕还舍不得。”
明栈雪瞪他一眼∶“逞强!”检视过的确没伤到骨骼,定下来,轻叹了一声,拿起跌打酒替他擦抹化瘀。耿照痛得龇牙咧嘴,她倒是咯咯直笑,两人谁也没再提那段不愉快的对话,仿佛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耿照在娑婆阁里待到下半夜,查完三座书架,眼见灯油将尽,拿了几本经书权作交代,为防黑衣人起疑,还特地撬下几枚金钮、金环揣在腰带里,又闭著眼打开暗门,按照后十六句诗里的口诀走出阁子,关上门扉。
才一睁眼,还来不及说话,一记繁重有力的膝锤便将他撞得离地而起,旋又回过一脚勾他侧腰,耿照眼前一黑,整个人飞下阶台。
黑衣人边笑著,边狠狠痛殴他一顿。耿照这一生还没有被人这样打过∶拳头、膝盖、手肘……黑衣人用锻炼到不逊干铜槌铁瓜的可怕凶器,无情地痛打著他全身上下最柔软脆弱的部位。
那人似乎精通刑术,深谙如何制造人体痛苦的最大极限,而又不伤及筋骨,到后来耿照只能以双手庇护头部,像一团烂泥般在地上翻腾弹动,从喉管中不受控制地压挤而出的惨叫哀嚎,连他本身都感受不可思议。
“你叫得活像个娘儿们,瘪三。”黑衣人静静地评论,边踹著他弯如熟虾的身体∶“快别丢人啦,像条汉子勇敢些。”
“你为……什……我……拿了……”耿照颤著手从怀里摸出几本经书,抱著头、侧著身子高高举起,试图阻止他残暴而疯狂的踢打。黑衣人公然停了下来,手把手的握著那几本经书,笑声听来非常亲切。
“我就知道你办得到,做得好哇!”
“那你……为……为什么要打……”
耿照费尽千辛万苦,才能从溢满鼻腔喉内的鲜血中发出声音,让它听起来像有意义。黑衣人完全了解他的痛苦,也大白他想要表达的,而且还有问必答∶“我只是想一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宰。你的命,你的疼痛恐惧,你可怜的、的哀求……通通都归我管。”
他笑著说∶“没有我点头,你会一直痛下去,还会越来越痛,痛到你撕裂肺,每回你以为到了尽头,我都能再打破疼痛的极限,让你讶异干原来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痛楚。除非我准了你;要不,你连死都不能。”
“啪咛!”一声,他卸脱了耿照的左肘关节,以最疼痛的芳法。
黑衣人足足凌虐了将近半个时辰,用重手法卸开他左肩、左肘、左腕,以及左手指的两处指节,然后再一节一节装归去一从头装上关节的疼痛,有时还在卸下关节之上。即使耿照的身体较常人强健许多,更有碧火真气庇护要害,那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