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爱财。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在萧岚家中做的那一个梦。
梦里,是在一个和此刻的简陋小楼完全不一样的上流宴会上,那里金碧辉煌,衣香鬓影,有自己,有秦深,也有……这样一枚光彩夺目,美丽非凡的戒指。
然而梦里的结局,可不是很好。
程诺紧紧地咬住下唇,全身突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仰起头怔怔望着秦深,眸中清波微晃,晕出湿漉漉的迷茫。
好怕,好怕……
好怕这一个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像梦里那样,他伸手一碰,就忽地碎了。
碎成夜空中数不清的闪闪发亮的星星,碎成千万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的钻石颗粒,碎成灼灼日光下随风飞舞的细小尘埃,碎成繁茂叶缝间一片片斑驳细密的流动的光晕。
碎成他摸不着,抓不住的一切。
秦深设想了无数种程诺的反应,接受或者不接受,给他吃闭门羹或者直接狠狠打他一顿……怎麽也没想到,他的诺诺怎麽就……要哭了!?
他吓坏了,手足无措地攥着戒指,眉宇间局促又焦急,慌慌张道:“诺诺你怎麽了?怎麽了?我、我没逼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呃,暂时就算了,反正我总是……我总是……”
他叹口气,好看的唇角扬起无奈却纵容的浅笑,哑着嗓子柔柔地道:“我总是值得你等,也永远陪着你的。”
程诺眼波一晃,蓦地回过神来,这才用力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失态了,长呼一口气,二话不说干脆地转身拿出钥匙开门。
秦深猛然皱眉,眸内惊惶一闪而过,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挡,幸好在出手的刹那恢复神智,堪堪忍住了。
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垂头丧气的沮丧里还掺杂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
连安安都感觉出爹地的情绪正在光速变down。
小安安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张大嘴松开秦深的手指,转而鼓起腮帮用力地呼呼起来。
是因为爹爹的手指是被自己被弄痛了所以不开心吗?呜呜……对不起爹地,不痛不痛哦,安安给你呼一下,就不痛了!粑粑就是这麽给安安弄的!呼呼,呼呼,可舒服了~~~
秦深苦笑着看了正卖力给自己呼呼的儿子一眼,颇为郁闷,不过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哎,傻宝贝,爹地不是指头痛,是闹心……你说,爹地到底怎麽做才能让你爸爸重新跟爹爹恩恩爱爱呢?唔……难道真要施行plan B?
比如霸王硬上弓,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什麽的……
秦深在那头天人交战,程诺这边却早还已经推开门,一只脚踏了进去。
他保持这个姿势站定,却没有立刻关门进屋,就这麽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一扬手,将屋子的钥匙直直砸进了秦深的怀里。
!!!
什……什麽!?
秦深那边正苦思冥想着,完全是靠身体本能条件反射地扬手接住,等反应过来拿到手的是什麽时,他浑身一僵,瞬间一阵狂喜铺天盖地爬满心脏。
“诺……诺诺?这个……你这是……”天知道他多麽拼尽全力,才勉强压抑住了全身上下那正疯狂涌动着的就快决堤的喜悦,耳边充斥着澎湃轰鸣的心跳,喉间翻滚着恣意弥漫的甘甜,不敢太抱希望,却又分明倍感希望地试探问道。
这时的他口干舌燥,一身发抖,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到了一个万丈悬崖边,要麽粉身碎骨,要麽涅盘重生。
程诺咬着唇沈默,许久,他才微微张开嘴,有点闷闷地小声说道:“你又骗人,上次你明明说,这枚戒指,是你欠我的……”顿了顿,声音愈发小了下去,讷讷地说,“怎麽……怎麽……能当租金呢。”
然後就跟逃也似地飞快走进屋子,砰一下关了门,也不管秦深在後面已经傻了什麽呆样。
两秒锺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这一声声堪比打雷般巨大的敲门声的,是秦深第一次毫无形象扯开嗓门儿的激动的大吼:“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你刚刚……你刚刚说什麽?你说了什麽?你把门开开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呀!刚刚风太大我没听清!”
程诺:“……”
这个白痴……
程诺抱着安安靠在门上,将烧得脸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儿子滑滑嫩嫩的小脖子里。虽然知道对方压根儿就瞧不见,但他还是……还是……
话说,刚刚那段没廉耻的话真的是他说的?真是……真是……羞死了!
程诺脸烫欲死,浑身发烧,怎麽觉得这比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对秦深表白,还要窘迫,还更要命。
明明没哪个字赤裸裸地说什麽情啊爱的,明明……他们连孩子都生了。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或者,果然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也玩儿不起小年轻们的激情了。
用力爱过一个人,好像耗尽了全部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