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斜进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秦深俊美斯文的五官上,於是在这色调灰暗的老旧阁楼里,他就变成了唯一的色彩,刺痛了眼眶。
而此刻,他们一上一下,中间隔着短短数阶的楼梯,仿佛隔着风起云涌的时光,那麽近,又那麽远地凝望。
他们深深地,长久地,忍耐着,而又狂热地凝望。
程诺就沈浸在对方这无边无际的凝望里,像飞蛾扑进烈火,蝴蝶撞进蛛网。
他没有告诉过秦深,他曾经从他那一双仿佛藏纳了一整片海洋的深邃眼眸中,看到过全部的时空。
他看到过去,看到未来,看到前世,也看到来生。他看到他的今生,也看到他的轮回。他看到宇宙中亘古如斯的星辰,也看到阳光下飘浮飞扬的浮尘。他看到那双眼睛除了自己什麽都没有,他看到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己,并且好像就会这样永远地凝望下去,无论贫穷富贵,荣辱衰微,生老病死,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岁月枯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能看出那麽多。那麽多。
程诺傻傻地看痴了。这才明白,尽管他一直说服自己,我可以就这麽一个人过下去,或许艰苦,或许心酸,或许孤独,或许後悔,但是他可以,一定可以。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那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终於意识到,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在等他。
他原来是在等他。
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他始终坚定地以为那个人一定会来,所以他才能一个人欢欢喜喜,把看似孤单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多麽可笑。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不过是因为一个盲目相信的依靠。
认清现实的这一刻,程诺恍惚听见他的体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原来他一直顽固坚持的东西,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假相。
【别特麽矫情】
沈慕情不仅嘴巴毒,眼光更毒。
秦深一直垂着视线凝神望着程诺,许久,他温柔地,低声地,轻轻地开口:“你好啊诺诺,我来租房。”
【你好,我就是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说想租房子的人,秦深。】
一时间光阴倒流,声音重合,画面重叠,程诺分不清过去现实,恍恍惚惚宛如魔怔。
还是那有如大提亲般低沈缠绵的嗓音,还是那灿烂如骄阳的温暖笑容,还是那情深似海,情重如山的温柔目光──
原来一切都没有忘。原来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程诺低头苦笑,如同一只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噗地泄了气。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他抬起脚往上走。怀中的安安动得越来越厉害,老是想往上扑,他就快抱不住了。
这个没心没肺见了亲爹就忘娘的小狼崽子。
程诺来到门边,秦深早就憋坏了,眼巴巴地凑上去,往前伸出一只手指头,宝宝立刻挥舞着肉爪子牢牢抓住不放。
“咿、咿呀……呀啊~”他开心地大叫,肉嘟嘟的小脸顿时咧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包子。
秦深也跟着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少看了一眼,贪婪地注视着儿子,浓浓的父爱在他胸中激荡,热烈而熨贴。
良久,他嗓音沙哑,柔柔地唤:“你好啊,安安。”
你好吗。我的,小宝贝。
安安咯咯咯地笑,把秦深的手指放进嘴里,还没长牙的牙床软乎乎的,带着暖洋洋的温度,一口咬下去,还糊了秦深一指头黏腻腻的口水。
秦深却丝毫不介意,看向儿子的眼神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满足。
他没有把手指抽出来,任由自个儿儿子随意玩耍,抬头看向程诺,温言软语,耐心而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程诺抿着唇,半晌:“……为什麽?”
秦深似笑非笑:“我休学一年,博士还没毕业。”
程诺:“……”
看着诺诺那一脸“我是疯了才会问你为什麽!”懊恼又臭臭的表情,秦深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轻咳一声,才板起脸严肃地说:“恩,金钱方面不用担心,我可以先付定金的。”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银白色小盒,两指一扣,啪地打开。
里边安静地躺着一枚铂金色戒指。圆润流畅的弧线,勾勒出高雅华丽的贵族气韵,中间镶嵌烘托着一颗浑圆饱满的水滴状钻石,切割精细,质地纯粹,晶莹剔透,闪耀着海洋般深蓝色的光芒,低调且深邃,尊贵典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击视觉。
程诺瞳孔一缩,呼吸陡然凝重起来。
秦深轻声道:“本来我想下跪来着,不过……”无奈又为难地瞥了眼正不亦乐乎玩弄自己手指的儿子,顿了顿,秦深小心翼翼,又满含希望地问,“诺诺,这个定金,可以吗?”
他眨眨眼,英俊的脸庞写满诚恳和期待。
程诺却只管死死盯着那枚戒指,眼睛都发直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