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衍淡淡一笑,温润的眼底忽然变得凌厉万分:“我爸爸好像和你父亲早年有一些交情,可惜十多年没有往来。不知道叶伯伯什么时候会来中国,想请你们到家宅做客,叶老板不会不愿意来吧?”
林云衍的家世如何,叶慎荣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并未考虑到他改了姓氏。
但是这一提起,他才想起父亲年轻时候确实有位挚交,现在位居高官,人面甚广,在国内绝对属于不可得罪的人物。
林云衍起身,居高临下对着叶慎荣含笑道:“不好意思,我想和小寻先走了。叶老板,生意人要多洁身自爱,安分些才好,应酬多容易伤身。”
一言以蔽之,藏着对叶慎荣的暗示与警告。
如果是那个显赫的唐家的小公子,此种警告举足轻重,他要扬长而去,叶慎荣根本不敢阻拦。
刚出酒店,林云衍就有些摇摇晃晃,段砚行把他的一条手臂挂在脖子上,很自然地揽着腰处,却听林云衍发出几丝细碎的哼哼,他就装聋作哑,只当不明白。
一起摇摇晃晃地扶到了停车场,把人往车里副驾驶座位中一塞。
等他绕到驾驶座坐好,系上安全带,想给林云衍系时,发现他趴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
略微蜷缩着肩膀,把脸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地往他大腿里侧蹭。
像懒懒的猫咪似的。
段砚行打趣地想,还是只优雅却落单的贵族醉猫。
车子直接开回白金馆公寓,守门的大叔用猥琐的目光盯着他们俩走进去,等快要离开视线范围时,忽然叫住他们:“喂喂,是503和504的吗?”
沙哑的声音像鬼魅一样,让段砚行不由打了个冷战。
“是,干什么,大叔?”
守门的大叔也是K.S.A会所的员工,或许是因为这样,反而不把他们这些公寓里的住客当明星看待。
天冷,大叔缩头缩脑地挨着半掩的门探出来,眼神还是那么诡异。
段砚行皱皱眉:“章叔,最近小区没贴什么通缉告示吧,你看我们俩像看通缉犯似的。”
“哦,有封信,没写收件人是谁,但门牌号码是你的,我想应该没错。”章叔用打探似的目光瞅一瞅,笑呵呵说,“你先扶他上去吧,等会再下来拿信。”
“哦,谢谢章叔。”
林云衍时不时干呕,身体越来越沉,段砚行几乎快扛不住他了。
情况不允许他逗留,章叔的话很快被抛诸脑后,他半扶半抱地把人拖进504自己的家,想直奔卧室。
然而刚进去,肩膀上的人就“噗通”一下栽倒在玄关,脑袋好像撞到了什么,抱头缩在墙角边低声呻吟。
上次摔伤腿时也没露出半点脆弱的样子来,现在却好像异常失意,不但呻吟,还夹杂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低啜。
段砚行愣了愣,心不知沉下去多少,连忙蹲下去扶人。
扶到一半,林云衍沉沉倒入他怀里,扬起嘴角,似笑却非笑,醉意中隐约有着一抹落拓之感。
“你刚才,是想替我挡酒?”他撑着段砚行的肩膀,哑笑着支起半身,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水润已经漫到了眼尾,沾湿长睫。
他是想在叶慎荣面前把林云衍的酒挡了,林云衍经过上次大病,肾不好的人,喝酒劳神当然是不行的。
可是结果,那些酒却反而全被林云衍揽去。
段砚行不由得苦笑,咬一咬牙,松开揽在林云衍腰际的手臂:“没这个酒量,你还偏要一个人喝那么多。”
林云衍生涩一笑。他已然大半身靠在段砚行怀中,两人半坐在玄关的瓷砖地上。
忽然,他有意无意地顺势把段砚行推到了墙角边,两人往前一跌,轻而柔软的身体几乎完全埋入,缠得更紧了些。
段砚行皱眉,想把人扶起来,林云衍却压着他的肩膀,目距只有几寸之间。
进门时仓促,只来得及亮起玄关顶上的一盏小灯,昏暗的一束光线自头顶上方照下来,叠影之中是两人混杂的呼吸。
林云衍的眉目都隐在了背光的暗影里头,却清晰可见清冷的嘴角挑起不羁的弧度:“段砚行,我不介意你心里喜欢谁,不介意你有多爱云觞而容不得其他……但是在我失意的时候,陪陪我好么?”
带着熏天醉意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字都如同自心肝肺里掏出来。
这话,在他心里百转千回了多少遍?
段砚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堵在胸口,扶住那隐约在颤抖却故作镇定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捏:“衍衍,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顶着很大的压力?”
林云衍微微动了一下唇角,眯起的眼缝里几乎溢满了粼粼波光,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无欲则刚……我也想我是,可我做不到。如果没有云觞,你是不是会有一点喜欢我?”
良久的注视,段砚行可以明确地感觉到逼来的目光里有着强烈的觊觎,却只能视若无睹。
云衍之于段砚行,段砚行之于云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