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日头的毒辣一日赛过一日,出门不撑把阳伞便觉得特别难耐。
蝉鸣不息,蚊虫肆虐。
阳藿收起阳伞,看了一眼令人眩晕的阳光,走进了恒天大厦,顿时yīn凉不少。
直通四十八层的电梯向来都很空旷,光亮的轿厢壁镜子似的清晰地反射出她的身形,她站在靠右有按键的一边,默默地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地跳跃,掩嘴轻轻咳了几次。
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固定地往返于公司,医院和家,期间短途出差三次,回了伦敦一次,帮忙季濛的婚礼,周末都未曾休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翻译新译本最后的结尾,忙得像被抽个不停的陀螺,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夏日天气炎热,不如冷热交替的春秋容易生病,可是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忙碌,阳藿前两天忽觉嗓子干痒,很不舒服,她警觉可能是感冒的前兆,喝了两天板蓝根冲剂,却不见效,昨天开始咳嗽,今天似乎更厉害了些。
工作时间,四十八层非常安静,阳藿关上办公室的门,尽管隔音效果很好,她还是尽量压低咳嗽的声响,有人在的时候便强忍着,倒是没人留意到她身体不寻常的状况。
“这次要辗转几个城市,大概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都是国内的公司,你就不用随行了,我会带章炎和方小柔一起去。”任啸准看了看行程表,见不是非要阳藿在场,便打算留她在栾市,省得跟着他东奔西走。
说话越多,越容易引发咳嗽,所以阳藿很是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任啸准抬眸仔细凝视她略显苍白的面色,眼下的淡青透露出她的疲乏,整个人清瘦很多,眉间涌起一抹疼惜:“我不在的时候,别只顾着去医院,多休息,你的脸色很差,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负荷不了。”
他眼里的担忧毫不掩饰,阳藿略略垂眸望着桌上的文件角,颔首:“我知道了。”
不过,精明如任啸准大概也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一语中的,阳藿确实病倒了。他出差后,她的病情蓦地急转直下,咳嗽一天严重过一天,吃药都丝毫不见好转。初始她还能憋着,可现在说一句话要咳两次,从早到晚咳个不停,一咳就接连不断地咳好长时间,肺都要咳出来了似的。
她也没能按照任啸准的嘱咐好好休息。除了每日按时上下班,因为咳嗽的关系,去医院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习霖正是抵抗力弱的时候,她不想传染给他,而且她咳得这么厉害,他肯定不放心。但是新译本已经进入了最后紧张的校稿阶段,她只得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每天她都咳得太阳穴突突的疼,胸腔也像是有人在用力撕扯,依照药品的说明书适当加大了一点药量,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中途任啸准给她打了几次电话,虽然她极力掩饰,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难得语气严厉地敦促她去医院。
她加快了校稿的速度,打算完成之后就去医院看看,但是就在任啸准回来前她忽然浑身酸痛,身上的皮肤摸一摸都会觉得微疼,心里暗叫糟糕,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她发烧的前兆。
果然,当晚她就发起了烧。泡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粒退烧药,又喝了一杯热水,没开空调,裹着毯子睡了一晚上,出了一身的汗,第二天起来烧倒是退了,只是人更萎靡了。
晚上好不容易校完了稿,她松了口气,直接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谁知道半夜高烧卷土重来,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体难受,也没有力气爬起来量体温吃药。
早上到了点她还没起床,深深还以为她睡过头,跑来叫她,却发现她裹着毯子缩成一团,伸手一摸,吓得连忙把她拍醒。
“小藿,你又发烧了!快起来,说什么今天也要去医院。”
阳藿被她拉起来,身上一阵阵发冷,吞水的时候嗓子烫得都要冒烟了,整个人使不上一点劲儿,走路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似的。
她一直拖着不想去医院,但现在这种状况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她知道今天任啸准回来,于是硬撑着到了公司,预备汇报完这几天的工作就直接请假去医院。和早到的章炎打了声招呼,脚步虚浮地走进办公室坐下,等任啸准来上班。脑袋昏昏沉沉,骨子里的冷意一波接着一波,窗外刺眼的阳光更是晃得她一阵晕眩,渐渐地觉得呼吸受到了丝阻滞,有点困难,越来越辛苦。
如果她这时候量一量体温,就会知道有多可怕。
她本来完全可以同章炎说一声,赶紧去医院,可是高烧致使她变得迷糊混沌,一门心思记得要等任啸准,连等他的目的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好像等到他来就能完成什么任务了。
恍惚间听到任啸准的声音,她抬起似如千斤重的脑袋,仔细听了听,慢慢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桌沿,合起发花的眼睛定了定神,才扶着墙壁歪歪扭扭地朝外走。
任啸准本来正在同章炎交代工作,余光瞥见阳藿的身影,含笑望过去却注意到她双颊上不正常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