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阳藿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伦敦,只能先找可以信赖的朋友代为处理,思量之下,拨了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好听的英伦腔,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分外熟悉:“Grace?”
阳藿微微一笑:“嗯。在忙吗?”
一阵细微的响动,过了几秒种,才接着道:“没有,你说。”
她把事情详细地叙述给他听,以及她这里的情况,寻求他的帮助。
“没问题,放心交给我。”
她自然是放心的:“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不会太久,麻烦你了,Eddie。”
Edward的声线温和,口气熟稔:“定好日期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阳藿唇边跃出一朵笑容:“怎么,还怕我迷路了不成。”
他失笑,无奈道:“Grace……”
“Ok,有免费车接送,哪有不坐的道理。”
闲聊了两句,她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他喊道:“Gra!”
便又将手机贴回耳朵:“怎么了?”
那边顿了顿,却说:“没事,我等你回来。”
她握着黑掉屏幕的手机静了静,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回头看见习慕童,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下有淡淡的暗青,一夜没睡,样子很是憔悴,想来她自己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怎么出来了?你妈妈呢?”
习慕童慢慢走过来,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妈妈睡着了。任叔叔走了?”
“嗯,我让他回去了。”
昨天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然后气都没喘一口又赶回来,等习霖做完手术都已经下午一点钟了。吃过午饭,她叫他回去休息,他却不答应,非要留下来陪她,可她怎么肯同意,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好不容易给劝回去。
“小姑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我妈就行了。”
阳藿揽上她的肩膀,一起往单独的重症监护室去:“你爷爷奶奶他们就快到了,我等他们来了再说,季濛和深深下午过来,到时候我和她们一起回去。你先去睡一会儿,我晚上可以回去,你现在不仅要照顾你爸爸,还要照顾你妈妈呢,累垮了可不行。”
习慕童撇嘴:“那怎么行,哪有晚辈睡得昏天黑地,小姑守着我爸的,要睡也是小姑睡,我守着。”
“啧,不听话了不是。”阳藿横了她一眼,“他是你爸,也是我哥,有什么不行的。你现在不养精蓄锐,难道晚上要你爷爷奶奶照顾你爸?快去快去,别浪费我所剩不多的精力!”
习慕童窝在母亲身旁睡下之后,阳藿坐到病床边,一边注意药水,一边拿手机上网打发时间。
习霖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床头桌子上的仪器显示着他的生命状态,他双眼紧闭,如果不是心跳正常,看不出一点儿生气。
医生说,若是后天还没清醒,就非常麻烦了。
这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太难熬。
她对医院异常抵触,白惨惨的颜色,沉默的表情,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搅得人胸闷烦乱,浑身都不爽利。
护士小姐进来换了两瓶药水之后,大舅和大舅妈他们终于赶到了。家里人多,不可能全部都来,所以只派了几名代表。大家进来先看到阳藿,接着留意到睡着的习慕童和童童妈,便都不约而同地把脚步声放得更轻。
他们先到床边看了看习霖,然后轻声问她:“小藿,医生怎么说?”
阳藿担心大舅妈太过激动,避重就轻地回答:“医生说只要在后天之前醒过来,就没事了。”
大舅点点头,说:“我先去见见医生。”
他们恐怕要在栾市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就近在医院附近安排好住处,方便他们轮流照看习霖,给他熬些营养品。
傍晚季濛和深深下班,过来探望,顺道所有人一起吃晚饭。
阳藿并不是很有胃口,很快就吃完,打包了饭菜和季濛、深深送到医院给留下来看护的童童妈,再一块儿回去。
路上,任啸准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他非常有分寸,给予的帮助都在阳藿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会令她感到负担和反感。这就是他的巧妙之处,好像非常了解她,所以她和他相处时才觉得很舒适。
“吃饭了吗?”
阳藿斜睨了一眼整个人都快贴到她耳朵边上的季濛和深深,拉开了点距离,缓声应道:“嗯,和家人一起吃过了。”
“你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任啸准听见她这边空旷的回音。
“不用了,我已经到家门口了。”
他回想起白天阳藿的憔悴,柔声说:“你的脸色很不好,到家喝杯热牛奶,早点休息。”
阳藿眼前浮现出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一时有些怔然,低低地嗯了一声。
季濛本想问两句,可见阳藿一脸疲色,便放弃了。
窗外天空暗沉,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