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炎仍旧整齐地穿着白天的那套西装,还没准备休息的样子。他抬手抵住眼镜中间往上推了一下,笑着问:“打扰你休息了?”
阳藿摇头。
他递给她一份文件,很薄,只有几张纸。
“任总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接下来两天也许会用到。”
“哦好的,谢谢。”
她拿了文件准备退回房间,却见章炎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站在原地,脸上一副为难的迟疑和……羞怯?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问话一出口,章炎显得更加局促,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像某种草类蜷缩起了叶子。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这幅模样。
这时,走廊有人经过,看到章炎一直站在她的房门口,便一路走一路带着揣测好奇地盯着他们。人都已经走过去了,还回头又瞟了两眼。
章炎兴许也意识到了现下的情景很容易让人误会,于是清了清嗓子,从窘迫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试探地问道:“是这样的,等我们回去就是圣诞节了,我想在北京给……朋友买点东西,你能不能……帮我做个参考?”
闻言,阳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调笑问他:“女生?”
章炎不好意思地抿嘴,颧骨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潮。
阳藿看他的模样,嘴角咧得更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小事一桩,没问题!”
“那……谢谢了。”
她好笑地看着他离开时略显狼狈的脚步,摇着头自言自语:“还真是挺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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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会谈过后,所有人下午都在任啸准房间的小型会议室开会。阳藿的工作是翻译,她自然没办法对公司的决策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不过作为公司现任的一员,她当然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房间蒙头大睡。
章炎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任啸准的左手边,然后将打印好装订成十一份的资料从任啸准开始依次发给每一个人。另一个工作人员则把煮好的咖啡分别倒进杯子,阳藿默默地接过来道了声谢。
“给我拿杯温水行了。”任啸准对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迅速撤掉他的那杯咖啡换了温水上来。
阳藿跟着其他人一道翻看手里的资料,不过她真的只是“翻看”而已,不需要考虑思量,给出适当的提议。
耳朵里听着众人的讨论,思维却开始从会议上发散开去,很容易就注意到些别的事情。比如,任啸准房间的暖气竟然和她的房间一样高。
她因为怕冷,所以暖气的温度通常都比别人的房间要高几度,她自己感觉正合适,可是其他人会觉得热。就像现在,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只穿着一两件衣服,还把袖子卷起来,却不见有人调低温度。她觉得有点奇怪。
“……目前来看,英航想要同Qantas合并的可能性已经很低,而新航有之前的良好合作,颇受青睐……”
她一直盯着文件上的“航”字,盯得太久以致于越看越觉得这个字很陌生,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英航作为全球最大的航空公司还真是从不停止前进的步伐,可是现在看来它的环球梦很难实现了。
“……新航的资金方面……”
不过,她的心思也只在这上面转了一小会儿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一手还捏着纸页,一手伸向咖啡杯。
任啸准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脑袋里快速地吸收消化每个人的话,将有用的信息做出总结,并考虑可行性。在他运用大量脑细胞的同时,余光也收进了身边人的小动作。
她半垂着头盯着资料,有人发言时会望着他,不过只在最开始的几分钟还算听得认真。虽然伪装成一副“老师上课我好好听讲”的模样,可眸色已经控制不住地涣散,不知道已经神游去了哪里。
深栗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有几缕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下来,像是山腰间流动的云层遮挡住了她的侧脸,将动人的风景隐藏在柔软的朦胧之后,让人忍不住想要撩拨开云雾一窥芳容。
在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之前,头发的主人肩膀一动,已经自己弯曲起手指把头发别在了耳后,露出小巧莹润的耳朵。
真的是非常小巧的耳朵。
老人家说,耳朵小的人,没有福气。
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真的花心思验证过,但凭借着老人的话必定有几分道理而一直流传给了后辈。
好像成了什么铁石定律一般。
她微垂着眼睑,遮挡住同发色一模一样的瞳仁,长长的睫毛在眼尾处微微上翘,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显得人更加娇俏些。可是笑起来就不同了,会变得格外纯净,格外……温暖。
如冰天雪地里一湖去褪寒意的温泉,任月光再清冷也无法使周身的暖意消减一丝一毫。
隔了一会儿,她大概是鼻尖有点痒,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轻轻蹭了蹭。不是那种笔直高挺的鼻子,从山根处缓缓往下,至眼睛中间稍稍凹下去一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