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同样穿着黑色套裙的林姨。不知道是不是黑色反衬的效果,钟叙叙觉得林姨的脸特别的白,白得有些吓人。
钟父神色之间微微犹豫了一下:“她跟我一起来看看小谭。”
“钟广涛!”外公怒不可遏地骂了出来:“你这个畜生!”刷地一声,高高扬起拐杖就要敲在钟老板头上
“外公!”钟叙叙急忙扑过去要阻止,奈何外公虽然人老,但是力气不小,这一下又用了狠劲,她只稍微把拐杖的方向带偏了,棍子还是重重地敲在了钟父的右肩膀。
钟父闷哼一声,依然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居然还很平静。
“外公!不要打爸爸,是我叫林姨过来的!”钟叙叙按住外公的手,生怕他又动粗。
“囡囡!”外婆叫住她,估计是气极了,胸口在急剧地起伏,神色凝重声音嘶哑:“到底怎么回事!”
钟叙叙没有想到双方见面的结果会这么严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婆的话,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掉。
湛墨青见状,急步走到她跟前搂住她,温言安抚:“有话好好说,别急,别急。”
好好说,可是该怎么说呢?
十几年来,外公外婆没有给钟老板一个好脸色,前几天无非是想着她大婚,隐忍不发罢了,今天钟老板和林姨正好撞到枪口。
钟叙叙很后悔,早知气氛如此紧张,她绝对不会提议让林姨来。
这么多年的心结,妄想一日间解开,是她太天真。但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她握住湛墨青的手,定了定神:“外公,外婆,林姨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照顾我,不管有什么过节,你们就暂时不要计较好不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吵了,让妈妈也清净。”
外公恨恨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指着钟父鼻子:“钟广涛,你带上她给我滚!”
钟父正要开口,被林姨率先打断:“伯父伯母,我知道我对不起小谭,也不敢要你们的原谅,不过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跟小谭好好道个歉。”
外婆挥挥手,神色苍凉:“你快走,人都被你们害死了,道歉有什么用?”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多情,外婆话音一落,一阵寒风呼啸而来,钟叙叙感觉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冷得受不了。
林姨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倒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嘴唇翕动,身形轻轻颤动。
钟父扶住她,低声说:“我们走吧。”钟叙叙觉得钟老板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竟然显得十分苍老。
她轻轻挣开,步履飘摇,走到外婆跟前,语气带着浓浓的哀伤:“伯母,当年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始终有愧,对不起。”
说罢双膝一弯,居然跪在了地上,她把头也低下了,双肩抖个不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有个机会跟你们亲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最后两声对不起,带着浓浓的颤音。
钟叙叙心里的难受铺天盖地涌来,怎么也抑止不住。
那时她还小,被父亲从外公外婆那里接过来的前两年,她从来没有和林姨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她曾经费尽心思地用很多很多幼稚拙劣的手段捉弄林姨,比如说在她的鞋里放图钉,在她的裤子屁股后面悄悄剪个洞等等。
有一次她很坏很坏地在林姨的鞋底涂了厚厚一层润滑油,让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骨折住了两个月的院。
很多时候连带着林晓嫱也跟着遭殃。
一个人如果真正陷入仇恨,就会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近似于癫狂。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妈妈的日记,才终止了这种癫狂的状态。
现在,她看着林姨的模样。
林姨本来不高,身形娇小,如今跪在青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看上去更是缩成小小的一团,这一幕像针一样狠狠刺中钟叙叙的心。
她冲上去要扶起林姨。
但是另一个人影比她更快。
钟广涛把林姨从地上拽起来,动作有些粗暴。他说:“起来,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错的在我,要跪也该是我跪!”
但是他没有跪下来,他半抱着有些瘫软的林姨,扭头对外公外婆说:“爸,妈,明天我再到湛家登门道歉,现在我们先走了。”
钟叙叙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眼里隐隐有水光泛起。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钟叙叙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会用在她那洒脱又有些神经大条的爹身上。
第三十三章
钟老板第二天也没有来湛家道歉。因为钟叙叙给他打电话说,钟老板你来了也是白跑一趟,外公外婆今天已经被湛老爷子派的车送走了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她很自责。她觉得,如果不是她多事,可能头天大家就不会闹得这样僵。
当然这是后话。
扫完墓回程的途中,大家都约好似的不说话。
外婆坐在后车厢里,窗子开得老大,迎面而来的烈风吹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