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待郎中来时,邵先生早已魂魄归兮。
“我……我是个不祥之人,呜呜……把爹也害死了。你又不要我,如今……
如今我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兰芝紧搂着我,精神激荡下忍不住说出深埋在心中的言语。
“谁说的?我要你,我要你,我当然要你!”我抓着她的肩头大声呼喝。
这么说非是无因,兰芝从死到生这么一遭,倒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见她挂在梁上时,我只觉整个天地都失落了,唯一的念头便是随她而去。而将她从阎罗殿前拉回时那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愉悦,也是我十几年的生命从未体味过的。
我何时也变得迂腐起来?只要她是真心待我,别说污了身子,便是断手断脚四肢不全我也一样要她!且说甚贞节已失?她最宝贵的处子之身不是我取的吗?
亏我还想着……真是惭愧!之前的我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呀?
忆往昔,大树下、竹林内、小溪旁……多少地方都留下我们甜蜜的回忆;草堆边、祠堂内、柴房里……多少地方都留下我们纵情欢爱的痕迹。草棚中全身精湿的她是多么楚楚动人,谷坪上以身相许的她又是多么的柔顺可人。昨日恩情一一在目,那桩桩件件的好又岂是说忘就可以忘得掉的?
“哥哥,你……你刚才说……说什么?”兰芝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苍白的俏脸也浮上一抹嫣红,“我……我没有听错吧?”
那既惊且喜的可怜样儿让我更是愧疚无已,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这里你不会忘记吧?咱们在菩萨面前可是发了誓的,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咱们终生相守,生死相依。”
兰芝闻言又惊又喜,六七天来强撑着的身子终支持不住,几口急气一喘,又晕在我怀里。
我抚着她的背心,掐着她的人中将她弄醒,直起身子把她横抱在怀里,向外面走去,“兰芝,走,跟哥哥回家。”
也许世间真有神灵,似乎感觉到我俩的心意。庙门外,黑沉沉的天幕上落下一朵朵洁白美丽的雪花儿,一片片一朵朵,不断投入广阔的大地的怀抱。
“兰芝,你瞧,下雪了,多美的雪花呵,”我低头蹭了蹭她的脸,“瑞雪兆丰年,明年咱村一定有个好收。明年这时候,等你守足了孝,我就娶你过门。”
兰芝轻“嗯”一声,将螓首深深埋在我的胸前,再不言语,任我抱着,踏着薄薄的雪,向前方不远处的点点灯火行去。
正是:
红颜自古遭天妒,良缘从来磨难多。
此情若是两不渝,并蒂交颈终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