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县尉却说修牌坊要花很多钱,上头给的那点赏钱远远不够,不足的还是他私人掏腰包给补上的,他都没找他们要钱,他们反倒找他咋咋呼呼,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刁民,放了恶狗出来,将郭婆婆的亲家一顿撕咬,这事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民和官没处说理去。
白发苍苍的郭婆婆是日日求,夜夜告,总算将小儿子顺利养大,效公元年,她那自被恶狗咬伤后就一病不起的亲家心怀愧疚,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郭婆婆这最小的儿子——他欠她一个闺女,还她个媳妇,婚事办完没多久,亲家就含恨而去。
郭婆婆一家三口虽是清贫度日,可也算得上和乐融融,哪曾想,那年接连两场天灾后,紧接着又上了,北方五国联军进攻大虞,她这唯一的儿子到底被抓了去,好在听说不必上战场,只是押解军粮。
儿子走后没多久,郭婆婆就发现儿媳妇怀了身孕,心里十分高兴,还托人给儿子捎话,没多久儿子捎回话来,他说等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就能回来,老母亲累了这么多年,不必她侍候儿媳妇坐月子,到时候他回来亲自侍候自己‘劳苦功高’的媳妇,母亲年事已高,以后含饴弄孙便好。
可眼见他媳妇的肚皮一天比一天高,前头传来的消息却是他走的一天比一天远,最后一次消息传回,他已走得太远,再也回不来——先前说只要把从本地搜刮来的粮食运进国都就好,可到了国都。又说粮食还不够,需要再去征粮。老百姓连口清水粥都喝不上,哪里有粮往外拿?可官兵征不够数,是会掉脑袋的,郭婆婆的小儿子,没死在前线,却死在被逼急眼的同胞锄头下……
听见这个消息,郭王氏一口气没上来,晕在婆婆眼前,三男两女。全走在自己眼前的婆婆,万念俱灰,可看着倒在眼前的媳妇,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媳妇肚子里还有他们郭家最后一条血脉。那是她最懂事的小儿子的亲骨肉。
当天晚上,郭王氏早产,生出了个皱巴巴的男婴。婆媳两个围着这个男婴,痛哭失声,她们给这个男婴取名叫宝儿,他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这三年多来,宝儿跟着她们婆媳二人吃了不少苦,冬天饿急眼了。是会趴在地上啃雪吃的,宝儿说得清楚连贯的第一句话便是:“娘娘还没回。宝儿肚子饿。”这句也是他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口头禅一样了。
听完这些过往,佑安十分不忍的又看了几眼正聚精会神盯着锅盖的宝儿,突然想起包裹里还有两块没吃完的水晶糕,外加七八个白馒头,立刻进屋去翻找出来,笑容和善的将那两块水晶糕递给宝儿。
宝儿眨着天真的眼,他从没见过这种漂亮的食物,他甚至不知道它是用来吃的,抿着小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头看看身边的母亲,再然后,偷偷的往母亲身后缩去,在这里,他很少能看见外人,不知面对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
佑安伸手去摸宝儿,被他头一偏躲过。
郭王氏有些尴尬,轻斥他:“你这孩子。”
佑安笑着缩回了手,将水晶糕递给郭王氏。
郭王氏连连摆手:“这个不能收。”
佑安坚持塞进她手里,还把馒头也塞给了她:“也不是什么精贵物,给宝儿尝个鲜,我们今晚不但要叨扰你们,还得麻烦你们管饭,这个馒头,帮忙热热吧!”
听说求她帮忙,郭王氏倒是十分爽快的接下了。
就算水晶糕已经到了郭王氏手里,可宝儿还是一脸畏惧的不敢开口,最后实在是饿得难受,才尝试的舔了一口,发现真的好吃,小家伙立刻狼吞虎咽,拦都拦不住,结果差点噎死,把佑安和雪姬吓得个半死。
因有外人在,郭家三口难得在晚饭后点燃了灯草,宝儿有些困倦,却始终不肯睡,自从吃了佑安和雪姬给的好吃的,他就对她二人充满好感。
佑安也来了兴致,从先前买的布料中拿出还没裁过的那块宝蓝缎子,比着宝儿的身子,足够作上一身新衣服,郭婆婆和郭王氏百般推迟,说吃了她们的馒头已经很不好意思,哪里还有再收他们这么好的衣料的道理,佑安只说是给宝儿,又不是给她们的,如果她们不愿意剪裁,让她给做也是可以的。
郭王氏到底收下,看着时辰还早,就拿出了剪刀和针线,当即做起针线活。
佑安看着宝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想起从前听人说小孩的话最准,忍不住逗他开口:“宝儿,你说,婶婶肚肚里的那个,是个女娃娃还是男娃娃啊?”
宝儿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佑安,又看了看自己正在裁衣服的娘,最后偏着小脑袋盯着雪姬的肚子老半天,才抿了抿小嘴,腼腆的笑:“是个像宝儿一样的男娃娃。”
雪儿听见宝儿稚声稚气的说话声,也笑了起来,郭婆婆和郭王氏心满意足的盯着宝儿。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第二天一早,本来是要早早上路的雪姬却因为肚子不舒服耽搁下来,佑安跟郭婆婆打听了眼前的情况,如果要往深山里去,至少还得多备些干粮和水,遂与郭王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