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怔仲到天明。
大清早太医过来,一探莲子头上的热度,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得了,热度竟然消下去了,这下可好了,这姑娘不会有大危险了。”
李宪站起身来,他自然是知道的,手握着她的手,摸着她的额头,整夜的厮守她,盼着念着眼睁睁地看着她转危为安,丝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晴。
当然她身体里的那颗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话,他也已经比谁都明了。
“殿下回去歇歇吧。”
“是啊,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身体熬不住的。”
李宪点了点头。
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宫门外,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也并不想回自己的住处。
两天两夜没有睡去,竟也不觉得困倦。
沿着碎石小路往前走了一阵子,渐渐过了城门,到郊外却看到冬日里雪意未消,梅花一簇簇开得正艳。
一群风流少年围着梅花打了圈,摆下酒肉,正在行酒令。
遥遥地望见了三郎居正中位,那一份风流之态无人可比,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像他们死去的母亲,天真而放纵,不识人间愁苦。
少年中有人望见了李宪,笑着向他招手:“蔡王殿下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有酒喝。”
李宪走过去,三郎见了他就笑:“奇怪,今天怎么倒叫过来了,你一向不跟我们凑这种热闹的。”
李宪淡淡道:“我来敬你一杯酒。”
三郎不知道李宪是唱的哪出戏,但他什么世面没见过,瞬间就笑了起来:“好,无酒不成席,我们今天比的正是酒。”
人们起哄,给他们换了两个大碗。
酒是陈年的好酒,倒进了碗里浓香扑鼻。
李宪仰头喝下去,众人高喝了一声:“蔡王好样的!”
三郎端着酒碗看了他一会儿,却把碗放了下去:“这酒我不能喝。”
“哎?”众人一楞,“三郎你不要扫兴,好容易蔡王殿下肯跟我们来喝杯酒凑个热闹,你这是不给他面子?”
“没有这回事。”三郎笑道,“等他走了,我陪你们喝多少都可以,但别看我大哥强撑,他其实是不能喝酒的。”
“不可能!”众少年哄叫起来,眼睛看向李宪,他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红是红白是白玉齿珠唇,比这雪中的梅花更要淡雅动人,“三郎,你明明是向着他吧,眼睁睁地说什么瞎话?”
“我骗你们做什么,因为小时候我爹只给他喝了一口酒,他就醉了一天一夜,以后谁也不敢再给他酒喝了。”三郎向李宪道,“我说得对不对?”
李宪注视他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三郎只笑不语,半晌才道:“我的事,不也一样都瞒不过你?”
李宪没有回答,却拿起他的那碗酒,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不想喝,让别人以为你不能喝酒的办法只有一个,喝了就睡过去的话,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喝酒了。”
喝个酒也有这么多的花样。三郎在心里暗暗的想,那时候他是多大,七岁还是八岁,那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心机吗?
难怪他们从小就不对盘。
三郎想着脸上却丝毫不露,微微笑了一笑说:“现在却怎么又想喝了呢?”
李宪道:“因为我突然发现,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完全不沾的话那一定会错过了很多美妙的风景。”
“那正好。”三郎说道,“你来的也是时候,好景美酒,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了!”
众人兴致勃勃的高声应和:“说得好!”
平时蔡王李宪是请不到的客人,他跟三郎不一样,表面看上去温和,却是个独来独往的脾气,所以不要说喝酒,就算是跟他说句话,都会让人觉得荣幸。
难得他肯赏脸,人们纷纷上来敬酒。
左一杯右一碗,喝到日落西山,人们东倒西歪都开始胡说八道,就连三郎,明亮的眼神也有一些浊意了。
唯独李宪仍然是刚刚走到人们面前的那副样子,神色清朗的可以在眼中荡起了绿色的湖波。
眼见那些人纷纷歪倒,他把酒杯放在了矮桌上:“天色晚了,我要回去了。”
他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雪。
凉意立刻从指尖透过去,即便是烈酒也不能够暖透。
“你给我站住!”三郎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摇摇晃晃地揪住了他,“说好了不醉不归,你怎么倒先跑了?”
“三郎你喝多了!”李宪声音云淡风轻。
“没有,绝对没有!”三郎打开他的手,“你给我留下来,接着喝!”
“喝多少我也不会醉。”李宪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喜欢喝酒,就是因为它喝起来跟白水没什么两样,还有,我看见你把酒都倒到马背后面去了,别借着装醉的机会灌我。”
三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一下,笑出了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