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浴室。
六和会,高雄郊区的一间复合式电子游艺场,阿泽懂事以後住的家。
不过,六和会是道上兄弟的称呼,跟挂在招牌上的”搁再来”这名子完全搭不上边,算是属於黑帮性质的六和会在势力上划分的大据点,某个程度上来说,或许称作总部会更为贴切。
最基本的道理,存在这世界上的每个组织都必须有一个领导人,黑帮当然更是把这个道理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组织,所以六和会绝对不会是这个世界上的例外,他们有需要跟随的老大,那就是阿泽的姊夫,六和会会长,地方上数一数二的大角头。
会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在阿泽住进这间游艺场的之後,随著时间曝光渐渐清楚,尤其是当他亲眼目睹姐姐的遭遇,才发现那麽多难以接受的不堪实情,宛如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轻蔑地刻进他的童年回忆。
「阿泽,你要记住喔,姐姐是为了这个家,好吗?」
阿泽永远记得这句话,在第一次用颤抖的手帮姐姐擦拭掉嘴角的血水时,姐姐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让他痛哭失声的话。
那天发生的场景根本就是地狱,他当然忘不掉。
生意被破坏掉的姊夫因为心情极差,喝掉了半瓶威士忌,然後发酒疯似的带著无名怒火,开始像原始的野兽般,一拳一拳的砸在姐姐脸上,那一幕幕的视觉暴力,已经在阿泽脑海里划上重重一刀,他至今还残存著当时的馀悸。
姐夫脸上那种狰狞的表情,他难以忘掉,像噩梦般,姐姐脸上拼命保持的微笑,他心如刀割,像噩梦般,苦痛地刻在记忆深处。
只要想起这些事,阿泽总是难过得要命,他恨不得自己能够在某一天,亲手毁了这世界,但直到他已经长大懂了一点事,这世界不但没有被他毁灭,还更加猖狂地用各种方式嘲讽他的无力。
这种无力感,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就算他记不得很多细节,但大部分的情节还在,虽然演出的主角不是他,但依然是缠著他不放,因为他是那部旧戏不可或缺的配角,他无法摆脱。
姊姊在二十岁那一年,就带著三个月身孕嫁给大她十二岁的姊夫,那年阿泽才七岁。
还处於懵懂的年纪,阿泽并不清楚姐姐当时以这麽年轻的岁数嫁给姐夫意味著什麽,只知道那场婚礼办的非常热闹,吃的办桌也相当丰盛,还有拿不完的礼物和糖果。
直到後来跟著姐姐住进这个家之後,他才彻底了解,原来那一晚的风光,不过是姐夫想掩人耳目的一种低劣手段。
各大势力为了拉拢姐夫,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最令他困扰跟厌恶的,就是利用女人优势的吃软手段。
为了摆脱这种缠人的手段,他很乾脆,就在某间常光顾的酒店里,挑选一个条件适合他的小姐结婚,而且最好很快就能生个孩子,这样一来,就能彻底斩断那些家伙任何想找缝钻的念头。
只不过阿泽的姐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江湖过招上给挑中,虽然她并不清楚当时六和会会长挑选的条件会是哪些,但以女人的直觉来看,她很清楚在那个时候,高级酒店里的小姐不管是在外貌、举止仪态上,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而她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肯定没有什麽过人的优势,唯一能够跟别人不一样的,就是自己的背景。
只不过猜测出这些结果又能怎样,当初要嫁给六和会会长的她,可是造成多少姐妹因为眼红而试图用言语攻击她,那些姐妹又哪里想过,这个过程是一种手段下产生的结果,而结果制造出来的风光背後竟是因为她的单薄背景。
「你们当时在嚣张的时候,谁的背後没有一个有力的男人在撑腰?」阿泽的姐姐曾经在赏了一个对她口出恶言的好姐妹大巴掌後,努力撑住泪水反驳道。
她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没有任何势力撑腰,更没有犯贱到要被政治要角当xìng奴一样包养。
她很清楚六和会会长需要她做些甚麽事情,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妻子、能生下孩子的好妈妈、能带得出场面的好花瓶。
就像逃不出戏偶师的手掌一样,她知道自己被迫接受这种窘境的原因是什麽。
十八岁踏进酒店的花花世界,几乎是用酒精在摧残肝脏的烧命行为,都归咎於她背後那个一点也不光彩的家庭背景。
为生存而几近放逐的糟糕背景,源自於她的妈妈,阿泽的妈妈,他们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家庭。
阿泽的妈妈四十岁那年才生下阿泽,但不知道父亲是谁,可能是常去妈妈店里喝酒的那几个老荣民,也有可能是隔壁常跟阿泽妈妈调情的农民阿伯。
阿泽不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去找那些老荣民很不现实,而农夫阿伯却在他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因为肝硬化的毛病走了,所以他跟了妈妈的姓。
倒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姊姊知道她父亲是谁,但她也只是知道名子而已,根本没见过面。
据说是北部的某个大老板,但这不重要,妈妈当时是酒店小姐,没有名分,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