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关口,叫二线关,关内是市区,关外则大部分是郊区。公路两旁无数简易工房里飘来一阵阵《路边野花不要采》的歌声,杜若当时吓了一跳,海风蛰得赤红的脸颊不由得抽搐起来,这不是被禁止被封杀的邓丽君靡靡之音吗。杜若一年到头在高山大川的铁路线上作巡道工,所受的是铁路半军事化管理,接受的是**思想品德教育,耳听得最多的是《唱支山歌给党听》、《红星照我去战斗》、《黄河大合唱》等革命歌曲,即便是现在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能听到李谷一的《乡恋》、朱逢博的《泉水叮咚响》、李光羲的《我的太阳》等抒情歌曲,那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至于像一代乐圣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乐中人杰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国内小提琴协奏曲《梁山泊与祝英台》那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言为心声,曲为人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所以音乐是有阶级性的。在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强国的过程中,文艺更是为大众服务的,是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精神文化产品。因此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思想,把握四项基本原则,更好地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贯彻到文艺活动中去,是工区乃至路局始终如一的文艺方针。背离了这一原则,所创作的文艺作品就只能是株大毒草,小邪皮就因为在七十年代收听了《**》播放的邓丽君《何日君再来》而被劳教两年,弄得快三十岁了还跟自己一样是光棍一条。谁还敢听这秾丽**的亡身之音!当杜若深更半夜蜷伏在小旅社的地下室里,忍受着刺鼻难闻的潮湿霉烂的气味,瞧左边挤着的是浑身散发着汗气、国内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右边挤着的是双脚挥发着臭气、国内政府机构的辞职官员,过道上鼾声四起的挤着一排排来深圳闯世界的青年人。杜若忽然明白,这些人甘愿挤地下室,吃大排档,聚集在宝安只有三件宝,苍蝇、蚊子、沙井蚝的地方,都是为了同一个梦想而走到一起来的,都是为了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而这样无怨无悔。人都有充分发展自己的理性和才华的权利,每个人都生下来平等,都享有某些与生俱来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获得幸福的权利。这里是对外开放的窗口,实行的是更加开放的经济政策,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是唯一要务,在这里人们能过上“更加幸福、更有尊严”的生活,能生活在“更加公正、更加和谐”的社会之中。在这里试字当头,闯字当先,人人敢于实践、勇于探索,只要是金子就能发光,只要是人才就能找到用武之地。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要遵守,没有那么多的习俗要遵从,更没有动辄是压迫心灵的社会舆论,随处是分裂人格的三纲五常,人就是人,物就是物,泾渭分明,各得其所。人人都有言论自由和公平竟争的权利,人人都在“自由、平等、友爱”中谋求发展。怪不得红莲要丢下自己只身来这里淘金,怪不得红莲要瞒着家人甘愿来这里做个打工妹。
杜若一步一趋地走到华强北商场门前,这儿是深圳最繁华的一爿处所,临街车马盈门,人头攒动,是有钱的白领,有闲的蓝领,既少钱又少闲的打工仔、打工妹游乐闲逛的地方。杜若两眼发花地靠在檐壁下,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腹腔直冒酸水,瞧四外流连盘桓的人们,有的悠闲地呷着饮料,有的安恬地端着小吃,肚子里更是如倒海翻江,嗷嗷难抑。红莲究竟在哪里打工,怎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硬是见不到一点踪影,这几天关内的大街小巷,一条一条地寻访遍了,关外的村落鱼庄,一处一处地找寻过了,谁知竟如大海捞针徒劳无功,竟如惊鸿去后杳无踪迹。得想个办法填饱肚子了,否则再这样粒米未进地寻找下去,人没找着,自己倒先饿趴下了。杜若忧形于色地仰面思忖了好一会儿,又一一自我否定地撇嘴摇了摇头,忽然街过角一个伏在滑轮木板上的残疾人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见他一手推着滑轮,一手用粉笔在地上写美术字,身边的搪瓷缸里不时有人一角、二角地往里扔钱。杜若眼中一亮,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画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千闻不如一见,这不是任燕说的,守着金山没饭吃吗。他可以街头替人画像呀,邮局打长途电话按秒计费,照相馆照相三、五块钱一张,这里如过江之鲫的聚拢着全国各地的打工人员,谁不是一年半载的难得回一趟家,谁不是日思夜想的挂念着家里的亲人。只要找几张相纸,弄几支画笔,写个告示,摆个摊儿,就一定能挣上个百儿八十的,还愁几顿饭钱。
杜若兴冲冲地起身就往对街文具商店走去,谁知店主是个一毛不拔的瓷公**。杜若涨红着脸,急急巴巴的话还没有说完,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乜斜着眼一口拒绝。杜若心犹不甘,匆忙打开手中的画作,店主漫不经心地䁖一眼,嘴角浮着一缕讥笑,头又像兔儿爷似的摇个不停。杜若情急之下,慌忙撸下腕上的金表,店主犹犹豫豫地接过,百般狐疑的对着日光灯瞧下表的成色,又贴着耳根听下表的走声,这才勉为其难的从货架上取下纸张和笔墨。然而当杜若铺开白纸,笔走龙蛇地写出四个大字,店主面色一变,新奇不已地走到杜若的身后,瞧杜若行书不像行书、草书不像草书,满纸铁画银钩的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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