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沉着脸,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去了就不回,回了就来烦我!”
杜若顿时像被人当头棒喝又似掉在了冰窖里,莫非在过去的岁月里,乡间一些不明是非的谗言相谤,校里一些不知所以的恶言相加,社会上一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在他们心中撕开了一道裂缝;莫非在离别的日子里,黑夜里噩梦惊扰,白日里好梦难圆,无数个时时刻刻的担心受怕,这会儿都成了现实。杜若一时手足无措地愣在那儿,胸口像被棍棒捣击似的阵阵发痛,由不得忍气吞声地低下了头。
“进来吧,我的男人。这里是不花钱的旅店,你永远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桑晨无动于衷地像面对一尊蜡像或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冷森森的话语像冰雹一样毫不留情地向他砸来。
杜若茫然失措地抬起头,脸在悲观失望中笼罩着一层憾色。这太辱没人了,这语气就好像自己是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正等待着她的一点施舍,这举止就宛似自己是蹦达不了几天的癞蛤蟆,正乞求着她的一丝怜悯。这也太可笑了,虽然杜若在生活中扮演的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角色。处处遭人非议,时时被人埋汰,正常人的尊严被外化到了最低点,但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人格的卑下,性格的卑微,相反这是一种高尚的付出,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德情操。如果晨晨也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自己,不理解自己的事业,不尊重自己的追求。那还何以言爱,两人世界中仅仅只有肉欲的位置,仅仅为了活着而执手相看泪眼,这在他办不到。也不是他所信奉的爱情哲学。杜若横下心来,带着从骨子里流露出来地深深的失悔,拎起行包,转背就朝门外走去。
“你走呀。走得远远的,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操心,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出了门就永远别回来!”桑晨顷刻间怨气冲天,不禁声泪俱下地哭喊起来,疯狂地抓起桌上的课本、书籍,劈头盖脸地扔了他一身。
杜若矍然止步,五脏六腑像被撕裂似的惊骇使他站不住身子,这是自己从小就捧在手中的小妹,是自己倾全力去呵护尽全心去宠爱的晨晨。杜若一时痛心疾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桑晨泣下如雨地板着面孔,气咽声丝地哆嗦着嘴唇,他又心生怜惜地悠悠一叹,尽力使胸腔烈焰腾腾的怒火熄灭下来,令人心寒的沮丧瞬时笼罩了全身。
“你走呀,你咋不走了,你个懦夫,出一点点问题就想着要逃避!你也不想想,你活得艰难,我跟着吃苦受罪,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给你脸色,给你气受,给你冷言冷语,还不是为了维护咱们这个家吗!你好,我瞧着也高兴,你一副窝囊废的样子,成天戴愁帽装苕货,天底下就你是个倒霉蛋,我该有多伤心,有多无望,一点点活着的勇气都找不到了!”桑晨饮恨吞声地抹一把泪水,就闷声不响地弯腰捡起扔了一地的书本,那种凄然无助的背影像一股暗黑无边的浊流,一下子淹得他窒息,由不得蹲下身子,也默默不语地跟着拾起地上的碎物。
以后两人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地依偎在一起,桑晨疲惫地抬起失神的眼,吃力地翕动着苍白的嘴唇,“你,你真自私呀,你只为自己的事业把可怜的晨晨给忘啦,晨晨实在是受不了啦,成天朝也盼暮也盼,盼得来的却是怄气斗嘴,这日子几时是个头呀,听我话,不画画儿了呀,我不想做什么衣食丰盈的贵妇人,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苦追苦求地奋斗了半辈子,有谁理解,有啥成就,一混三十多岁了,青春不再,颜面不再,人家三十岁以后,老婆孩子一块儿和和美美,你东一处西一处地过不到一块,一点工资全花在路上了,人家节假日一家三口忙乎得热火朝天,你家像灶王爷上天了,烟囱里不冒一点星火,我跟着你受苦受难,是我自己选择的,只能眼泪往肚里流,但你就不想想咱们以后的孩子,也忍心让他呆在农村,也像咱们一样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万一挤不过去呢,一辈子不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就现实一点吧,不要光顾着自己成名成家,光顾着为人类作多大的贡献,也该收回心来,想想家,想想父母,想想你可怜的还在农村中学吃粉笔灰的晨晨!”
杜若喟然一叹,一缕忧伤狂乱地穿过脑际,望晨晨晶亮的眼睛蒙着一层阴翳,眼角爬上了鱼尾纹,一头黑亮的长发也发黄了,鬓边还缀有几根本不该有的银丝,“晨晨,对不起,我并不是不想听你的话,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想想我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我只是一个山里的养路工,无权无势,无门无路,只有走这条路了,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才能去往城里做一个有滋有味儿的城里人。你不是说好好干,太阳会从西边出来的吗,好好干,总有一天会从奴隶到将军,咱们就好歹地盼着这一天吧,有一点希望才有个奔头儿呀。研究生考不上就算了,犯不着这么灰心丧气,牛马还有打前失的时候,咱没有捉狐狸的本领,就不去惹狐狸的一身臊,往后看能不能出国留学,公派的不行,咱就自费,我就不信,你会一辈子呆在农村,如果这条路也走不通,不是还可以跟莲老板卖画儿去吗,还是能在城里立定脚跟。现阶段就委屈点儿,过一天算一天呀,忍是养福,爱是养家,你现在不也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