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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妈,她现在这副样子,好像古旧中国电影中的恶婆娘一样,真是料不到,这种形像,竟会在我自己母亲的身上出现。
“我去洗头的时候,你跟林叔叔说了些什么?”妈哗然起来。
“没什么。”
“没什么?”妈瞪大眼睛:“没什么的话,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喝醉酒?”
看起情形,我是非要面对现实不可了!
现在昕来,林国义也许还未把一切事实告诉妈,但是迟早,他总会在枕边把一切告诉妈的。
既然如此,我还是自己坦率认算了。
“我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我终于说。
“啊?……”妈直跳起来。好像被我用针刺戮了一下。
“你竟然这样跟他说话?”她不能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我大叫:“——我不喜欢他!我见到他就讨厌!我恨死他!”
妈的面色发青。
蓦地,她从床上跳下,伸手要打我的耳光。
我连忙把头一缩,她的手已狠狠击在我的脑门上。
“你打!你打!”我用手护着头,拼命地尖叫:“你打我打死好了!打死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他!”
“嘎一一?”她缩进手。
突然,她倒在床上,垂下头,不断地喘息。
“你……你气死我了!”她痛心地叫。
“妈,您叫我失望。”我含泪说:“我到香港来,因为您一直要我来!也困爸一直不让我来……到了最近,爸才同意,我这才来的!真想不到,我以为到了这儿,可以有一个亲爱的妈妈,但是,我所见
所感觉的,完全不是那样子的一回事!”
“你是说……我跟林国义在一起,你就看不入眼了?”她咬牙问。
“对!”我不顾一切的叫:“你仍是爸爸的老婆!我不管你们还在不在一起,你是我的妈,就是爸的老婆!你不该有另一个男人!”
“嘿,你的眼里,就是这个不该,那个不对。”妈双眼瞪弹出来:“现在,我用不着你来管,以后,你少管闲事!”
“既然这样,”我断然说:“好吧,我立即回上海,我回去找爸!”
我冲口大叫,这么一叫,妈果然一愣,她整个人软弱下来,卷缩身子,她走到我面前。
“萌莉,你不能回去……你不知道,妈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你弄到这儿来么?”她哀声问我。
“妈,我们是一家人,”我说:“您、我、爸爸我们三位一体,是一家人。”
“不要再说了!”
“如果您想我快乐,”我央求她:“快点把爸接来……”
“你爸是不会来的,他生在那里,死在那里。”妈摇头;“他是绝不会到香港来的。”
“那么——”我恳求:“我和您一起回上海去,找爸爸。”
“找爸?”妈妈双眉倒竖,充满憎恶地:“他今生今世,别再想了。”
“为什么?妈,究竟为什么?”我再也压制不住,急急问:“你这样憎恨爸,为了什么?”
“嘿,何锦棠!当年舞台上的‘活马骝夫’!他年青时,扮‘齐天大圣,,是个跟斗王,他又风靡过一时……当时,他一次又一次的到城市去演出……意气风发……我年小无知,才会迷个他……下嫁给他……”
妈从未对我提起以往,而且,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相谈过。
“后来……妈,发生了什么?”我追同。
“只有头半年,他对我不错,之后,我大了肚子,怀了你,他已经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妈沮丧地:“不但外面有女人,这些,我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就算了,他竟然搅上了一个自己戏班的一个二帮,又再把那个‘青衣’的肚子搅大了。”
我有点傻呆。
在我的心目中,爸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好好先生”,年事已大,只会给人欺负,他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风流往事?
“他一年半载不回来,回家,喝了酒,我怨了他风句,他就用北派身手,拳打脚踢的对待我……”妈淌着泪:“我的xiōng口、身上、手脚……常常是淤一块,黑一块的……”
“爸……是这样的人么?”
“对,你爸是这样的人!”
“啊?”
“后来,他又搭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以前是秦淮河的歌女,爸对她如痴如迷,对她一掷千金……”妈哽咽地:“后来……还要迎她入门,做小的,我这次,是忍无可忍了,你不能认个后娘,来欺负自己,萌莉,我带头你,要离开家,但是……”
“但是……怎么?”
“你爸说,要离家可以,除非我留下你!”妈满面泪痕地:“——我不断求他,希望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但是,他却说:‘那个歌女是娶定了……他说,要走,就自己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