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家不算富裕,在村里算是中等人家,家里有五间老草房,就两间西屋带门楼是新盖的,一进门,他就冲院里的三个人喊:“你这几个,我才出去几分钟,就都闻着味来了,玉忠,这次又空手来的?”玉忠说“二叔,我拿半斤花生米呢,俺婶正炒着呢”孙贡成说,我进了趟城,搞了两个菜,一斤猪肝,斤半猪脸子,又掏出两包“大前门”说光这两盒还花了两毛二呢,他娘的这也涨钱了,还不如在咱代销处买呢,一盒涨了二分。王书记说,“少跟我来这套,你手里最少也得剩八九毛,那个东西二十五六斤重呢,你当我不识数啊?”孙贡成说“是啊,在咱这称的是这个数,我啊,到收购站那破铁犁子才二十一斤呢,比咱这少了整整四斤”。王书记没言语。孙贡成又冲潘老师说,潘老师,来了就屋里请,进西屋,进西屋,走走走,都进西屋。潘老师点着头,又忙着和屋里的女人打招呼说,“妹子,我和你一快忙忙吧,我炒菜不行,摘摘菜还可以”,说着,想进北屋。支书的女人说,“潘老师,你莫进来了,这屋里烟大,呛人呢,你是客呢,先坐吧”王支书说“莫管她,咱西屋里坐”。又冲北火屋里嚷,“菜行了没?”屋里答,“鱼早好了,先端过去喝着吧”他就冲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一个青年说,祥子,你去端,那青年就去北屋了。
西屋是去年才盖起来的,里面打扫的很干净,泥墙上贴满了《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剧照,中间是一个毛主席穿着长衫,拿把雨伞的青年时期的画像,正对画的下面就是一张老方桌,是从北屋里挪过来,潘老师认得。还有两把老椅子,三个木板凳,大家非要潘老师坐椅子,潘老师说,不用,你们喝酒,我又不渴,还是你们坐吧,大家说不行,七嘴八舌又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她和王书记一人一把,其他人都坐了下坐。这时,丁德忠也来了,把两瓶散酒一敦说,“都来了,王书记,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都拿来了”。王书记说,“咋那么多废话,坐,坐,你坐潘老师边下”,德忠没坐下,先拿起茶壶,看了看潘老师跟前的一个茶碗,就把茶壶放下了,拿起来那个茶碗,用暖瓶倒了点水先烫了烫,把水倒掉后,才再次提起茶壶一人满了一碗。王书记说,“潘老师,这次来我家发现有什么改观不?”潘老师说,“你是指哪一方面?”王书记说“当然是说的屋子里,就是收拾卫生,上次你走哩,我把胜利他娘臭骂一顿,怎么样,现在改了不?”潘老师说“哈哈,你这书记当的啊,还真认真,我可不记得了,上次不卫生吗?哎,可是我咋没见那俩孩子呢?”王书记说“大的放学后就和他二叔去东沟里砸鱼了,不孬,一下晌弄了四五斤呢,刚才又拿回来有二斤,要不是还能多弄点,他娘的那个小的不去。”潘老师问“小胜利去哪儿了?”王书记说“我叫他买茶叶去了,家里的醋也不多了,做鱼离了醋不行,今天你来,咱不能老喝大叶的,咱得换点小叶的”潘老师还想说什么,那个叫祥子青年端着一盆鱼上来了。孙贡成起来,伸出俩只胳膊冲青年说,“来,来,太烫,我来,我来,交给我”接过来放桌中间,又看了那鱼一眼,“对潘老师说,“潘老师,敢吃辣椒不?”潘老师说“敢,哈哈,我不忌口,啥都敢吃”孙贡成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看胜利他娘里面放辣椒哩”这时,王书记说,“哎?那菜上来了,咋没人烫酒啊”德忠说,“你看,我光听说话,忘了,忘记了,我来,马上好”,起身要离开,那青年说,“丁叔,我坐下边方便呢,您说话,我来吧,”说着抢先离坐,拿那两瓶酒出去了。潘老师问“咱村的人我大都认识,刚才那年轻的是谁家的娃子,谁家的孩子呀?”玉忠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会说“山前俺表弟呢,叫祥子,家里偷着开馍馍房,这不俺二叔又让我去人家那馀账,我张不开口了,就说,俺二叔要给他说个媳妇呢,带着五斤馍馍和我一起来了”王书记说“你个王八羔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人家说媳妇来着”玉忠说“二叔,我不是随便说说吗?要不人家就不馀给咱了,前几次的账还没结呢,我不这么说,你交待我的事我这边办不了,人那边以后再去拿馍,俺姑还好说,俺姑父恐怕不愿意呢”王书记说“他姥娘的,不愿意,你告诉他,再不愿意我就跟连驹说,揭发这个,搞资本主义不是,哈哈哈”一边说一边笑。德忠说“这主意那主意的,谁要让老百姓吃上好饭就是好主意”潘老师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电影里不是说过了吗”王书记说,“啥也别说,资本主义我不敢搞,除了这之外,要是能让咱全村家家都能吃上白馍,我什么都敢搞,只要不让咱村里的女人去”孙贡成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书记的话停下了,‘’那两个字就梗在嗓子里,第一次没说出来,倒不是因为孙贡成的提醒,而是因为潘老师在场。“烫个酒咋这么慢啊,我去看看,再不来菜就凉了”,玉忠又起身离坐,去了北屋。见到二婶小声说“婶,等会上菜慢点,咱今天人多菜少,快了吃不到时候,不好看相”二婶说“我知道呢,你和你二叔席间多说点话,少动筷,不就成了”又说“这次你前山大姑蒸的馒头不大好,掺黑面了,要不就是掺细芙子了”“哎哟,俺那二婶,这人都不愿馀咱呢,就知足吧”玉忠说。“什么知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