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晖原本就已暗淡无光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更加苍白,简直就是惨白。程菁吓得屏住呼吸,小心地推他:“你怎么啦?”
黎曜晖垂着头眉头紧锁地不说话,程菁也不敢再问,如此相对沉默良久之后,黎曜晖深吸一口气,说:“我答应胡莹跟她一起和王洁面谈了,明天谈完了,后天去医院吧。”
程菁不由得想起自己两年前发着烧赶到公司解决陈锦和江傲的情景,自言自语似地问:“就为了开掉她,值得吗?”
“夜长梦多,”黎曜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想半途而废。”
“好吧,那就后天再去医院吧,”程菁轻叹一声,伸手拉他,“没拉肚子就起来吧,别在这儿泡着了,又不是什么好地儿。”
周日夜间黎曜晖起夜的次数比周五和周/六又有所增加,每次花费的时间也更长,程菁总能被他的动静吵醒——尽管他已极小心,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因为吃的太少,他的体力严重不支,因而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动。
周一清晨,程菁早早地起了,替他煮了碗最纯粹的清汤挂面,不见一点油,连青菜都不放一片。煮好了,用一点酱油拌拌,就把他叫起来了。尽管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乱叫,黎曜晖还是很理性地克制着自己只吃了半碗,就把碗推到一边。
程菁早已换好衣服,顺手把碗放进厨房的洗手盆里,抢在他换好鞋前打开门,“我送你去。”
黎曜晖反应迟钝地怔一怔,点点头。
眼看着黎曜晖进入公司,消失在一楼大厅的入口处,程菁发动车子、离开。还好,没有碰上祁致远或者方平,至于其他那些还没来得及混熟的同事,即便看见她也无所谓了。在公司附近转到中午,程菁拨打了黎曜晖的手机——“跟她谈了吗?”
“还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躁,“胡莹上午请假了,下午过来。”
“她怎么周一就请假啊!”程菁心里着急,忍不住抱怨一句,问:“你中午吃什么?我买好给你送过去?”
“不吃了,”怕她担心,黎曜晖又补充:“不饿。”
“喔”程菁无奈地蹙蹙眉,“好吧。”
不敢离他太远,程菁就在距离公司最近的一处商业区里闲逛,上上下下地转了一个遍,能看的商场都看过了,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吃个冰激凌,电话就响了,是黎曜晖打过来的。
“谈完了,”黎曜晖疲惫地说:“我刚请过假了,可以走了。”
“喔,”程菁抬手看一眼表——四点整——再有一个小时他就应该下班了,“我去接你,你等我给你打电话再出来。”
黎曜晖出门时正遇见西部销售大区的两个销售,他们是要赶飞机出差的,黎曜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上了程菁的车,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他们看见了,过不了几天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了。”程菁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备箱装行李。
“传就传吧,”黎曜晖系上安全带,散了架一样靠近座椅里,“我想去医院。”
“很疼吗?”程菁担心地看着他,“这个时间挂不了门诊的号了,只能挂急诊了。”
“嗯,”黎曜晖有气无力地说:“就挂急诊吧。”
急诊区位于医院住院部的一层,各式各样的病人、心急如焚的家属、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在这里来来往往,共同织成了一副别样的立体画卷。过道里随处可见行军床和铺盖卷,重症病人的家属们蓬头垢面地坐在行军床或是地铺上,因为连日的劳而目光呆滞。有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快速冲将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紧跟在病床旁,男人握着病床上已经昏迷的中年女人的手,两个姑娘痛哭失声。
程菁慌忙拉着黎曜晖贴紧墙根站立,给这一行人让出路来。抢救室的大门打开、再关闭,将女人和她的丈夫、女儿分隔在两个世界,程菁不由得鼻子发酸,这一次分离,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生命在这里变得如此渺小、脆弱,程菁下意识地抓紧了黎曜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