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明白,过去臣妾曾说,小公主不该生下来。可她即已出世,也是
上天之意。如今,臣妾只希望好好教养小公主,希望那些谶言不会实现。但是月
娘,她绝不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她在这里,皇上的心就有所牵绊。
因此,臣妾不得不请求皇上,为我大明的天下,也为您自己的誓愿,杀了她
吧。臣妾愿意……愿以皇后之位,换取月娘一命!「周皇后说到这里,已是泪流
满腮。她坚定无比的语气,让崇祯和王承恩都吓了一跳。
用后位去换取月娘的性命,周皇后真地是破釜沈舟了。王承恩没想到皇后竟
然这般决绝,似是与月娘势不两立。用后位去赌,这一把实在是赌得太大。正因
为这赌注已经大得超乎想象,王承恩才彻底确定,周皇后并非善妒起了杀机。而
是……而是月娘,真可能就是祸国之人。
崇祯呆站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的太多,反而一句也说不
出来了。他想说,想说他有多喜欢月娘,想说月娘给他带来了多少快乐,想说他
这个皇帝做得很不快乐。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所有玩物丧志的皇帝,所有因色误国的皇帝,他都知晓。而所有励精图
治大有作为的皇帝,又有哪一个享受过真正的快乐?
他的那些宏图大志呢?他的那些中兴抱负呢?最近他似乎想得越来越少。自
从月娘入宫之后,他即使表面上仍是一个好皇帝,可心里的倦怠骗不了他自己。
纵然月娘不是一个妖姬,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然是罪魁祸首了。
况且月娘的心,根本不在这宫里。她就像是自由生长在野外的花朵,妖异迷
人,却无法在这深宫中栽种存活。她坚决不受封号,她眼中那些越来越黯淡的神
色,都在不停地告诉他,她不想留在宫中,不想做他的妃子。
周皇后仍跪在那里,她难得的一袭盛装。自从国库吃紧以来,她带着后宫嫔
妃们节俭用度,可说是个贤后。她今日的礼服盛装,也无非是在效仿长孙皇后,
无非是要劝谏他做个明君。可她竟要杀了月娘?崇祯从来没想过要杀月娘。当初
在西暖阁知道她是奸细的时候,他都从不曾真正想杀了她。
崇祯一时间心中慌乱如麻,一时间只觉身心疲惫。关于月娘和小公主,周皇
后跟他已经说过太多次。每一次他都像是没听进去,可实际上每一次,他都不能
视若罔闻。甚至在睡梦中,他还曾大汗淋漓地惊醒。他梦到了,梦到了天下人的
冷笑,说他是末世昏君。
他重重地坐回到龙椅上,发了一会楞,才终于无神地看着周皇后的泪眼说道
:「你且起身。容朕……再想想吧。」
「皇上,臣妾之心可昭日月。臣妾与皇上,是结发夫妻。皇上请细思,臣妾
会不会害皇上?臣妾宁愿粉身碎骨,也希望皇上和大明江山长治久安。皇上,难
道月娘在您心中,真地比臣妾这个皇后来得更重么?」周皇后凄凄哀诉道。
「朕……明白。皇后,久跪无益,保重身体要紧。你腹中,还有朕的皇儿…
…且回宫休息吧,朕……不负你就是了。」崇祯摆摆手,随即撑住自己的额头无
力地说道。
周皇后明白,再说也是无益。她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今天这番话,已经
让皇上动摇了。她刚刚冒了那样天大的险,也是置死地而后生。她别无选择。她
和月娘,只能有一个活在这宫中。她不是不怕,她后背的汗,已经打透了她的中
衣。
她赌的,是皇上对她和腹中皇子的不忍心,是皇上残留的壮志雄心,也是皇
上多日以来在军国之事上的烦心和疑心。她扶着青岫的手,费力地站起来。长久
地跪在那里,纵使膝下有厚厚的软垫,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仍是一种难熬的痛
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除掉月娘,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承恩……朕……该怎么做……皇后倔强,月娘无辜……朕不忍心……你说,
朕……该如何是好?」崇祯失神地望着已走远的皇后凤辇队伍,喃喃地问道。
王承恩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跪在崇祯脚下泣诉:「皇上……这本是您
的家事,奴才本不该参言。可是……皇家无私事……皇上的家事,亦是天下的大
事。皇后,乃是我大明的贤后。她能这样做,必然也是有极大的理由和担忧。奴
才看得出,皇后是出自一片赤诚公心。
至于月娘,奴才与她无冤无仇。可若说为了天下而牺牲一人,奴才也并不反
对。
此刻若能以奴才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