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象是等了很久了,她前面座位上一个女孩子不满地嚷嚷起来,“说了再上一个客就开的,现在都上了六七个人了,怎么还不开车!”司机他们对这种抱怨应该早已习惯了,售票员扭头笑笑,“就快了,就快了,再上一个就开车了。”
那个女孩子恨得直举手砸座位,座位上软绵绵的并不受力。然后她身边一个男孩不急不慢地劝道,“他们总要等人坐满子之后才会开车的啦,你耐心一点嘛。”一边伸手在她头发上摸了摸,象是要抚平她凌乱的短发,又象在安抚一只小猫。
小猫张牙舞爪地回头给他抓了一把,把怒火引到了他身上,“都怪你啦,你本来都说了要坐旅游专车,怎么听我一说要坐这个野鸡车就跟着来了?只打雷不下雨,一点主见都没有。”
那个男孩子也不生气,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一包开心果来,“来,吃点零食。”那个女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嘎吱嘎吱啃了一堆果壳。
也许是因为年轻,这样的无理取闹也并不让人讨厌,可林桐芝看了后心里酸酸的,眼眶一热,似乎就有什么东西会夺眶而出。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感触,是羡慕?还是妒嫉?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同是女孩子,为什么有的人运气这么好?再刁蛮任
都该被宠着让着?而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就这么差?再乖巧懂事都只有宠人让人的命呢?
她正在自悲薄命,那个女孩子又开口了,这次换了一种异常向往怀念的口气,“呀,这次一定不能忘了去泡温泉,你都不知道,小时候院子里组织来的那趟我们玩得多快活。”
这句话攫取了林桐芝全部的注意力,她情不自禁地往她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上联系,会是她么?是那个分别之后再无联系的密友么?她急切地把身体向前倾,想在他们的对话中继续寻找蛛丝马迹。
似乎是觉察到了身后的这种异常关注,那个男孩子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眼睛似乎在说,“打扰你了,抱歉。”她的呼吸顿时一窒,那张似曾相识的清俊的面孔,如月之辉,如玉之润,只是气质已经迥非记忆之中的清寒孤傲。
那个男生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看到他时的异常反应,对她点点头便欲返脸坐正。那个女孩子已经转过身来,做河东狮吼状,“你又在拐骗小妹妹啦?”然后抬起头对她咧了嘴一笑,“你别理他,他就是一张脸漂亮,心黑着呢,小心你被他卖掉了还帮他数钱。”然后她才定了睛看她,皱着眉毛说,“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不冷么?”她的神情越来越犹豫,声音越来越慢,她的男伴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桐芝,似乎在掂量她会不会对他的女伴造成实质
的威胁。
林桐芝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在这个纷繁变幻的世界上能看到一份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开花结果真的是件令人快乐的事。她调皮地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扬了一下,以一种孩子似的声调叫道,“疯丫头,臭陈墨,我再也不要和你玩啦!”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已然哽住。
陈墨早已经跳了起来,“林,林……芝芝,你是芝芝!”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回头抓住文涛的手,摇了又摇,一迭声的,“文涛,文涛,你看我找到了谁?我就说要上这个车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腾地跳起来,从头上行李厢里拖下来一个大旅行包,从里面扯出一件毛衣,直直地塞到林桐芝手里,“快穿上,快穿上,小心感冒。”而文涛就在那里做她落下的事,把包的拉链拉好,重新放回行李厢中,盖好行李厢的盖子,两人配合得行云流水,直令人羡煞妒煞。
陈墨结婚是素婚,酒都没有请大家喝一口,两口子从民政局出来直接飞到海南晒了半个月的太阳,回来时金光灿烂,三月回寒,别人都还裹在毛衣里,他两人除了牙齿,身上皮肤无一处不是金棕色的。天南地北闻讯而来的一堆人提着板砖守在她家门口等她,陈墨自己解释说是不敢劳大家破费,是为了大家考虑。她的一个同学叫什么陈琳来的,冷笑一声,“是你平时坏事做多了,怕报应吧?”众人哄然响应,提了板砖就欲动手,陈墨挺起肚子,极其无耻地拖长了声音挑衅,“打吧打吧,打坏了我女儿……嘿嘿,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众人面面相觑,明知这家伙只是恐吓,所谓女儿云云,多半还是精体状态,却也没人敢真的下手。也只得狠狠剁了文涛一顿海鲜后丢下礼物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