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遣张温与邓芝入川答礼。后主聚文武于丹墀,令邓芝、张温入。温
自以为得志,昂然上殿,见后主施礼。后主赐锦墩,坐于殿左,设御宴待之。后
主但敬礼而已。宴罢,百官送张温到馆舍。次日,孔明设宴相待。孔明谓张温曰:
“先帝在日,与吴不睦,今已晏驾。当今主上,深慕吴王,欲捐旧忿,永结盟好,
并力破魏。望大夫善言回奏。”张温领诺。酒至半酣,张温喜笑自若,颇有傲慢
之意。
次日,后主将金帛赐与张温,设宴于城南邮亭之上,命众官相送。孔明殷勤
劝酒。正饮酒间,忽一人乘醉而入,昂然长揖,入席就坐。温怪之,乃问孔明曰:
“此何人也?”孔明答曰:“姓秦,名宓,字子敕,现为益州学士。”温笑曰:
“名称学士,未知胸中曾学事否?”宓正色而言曰:“蜀中三尺小童,尚皆就学,
何况于我?”温曰:“且说公何所学?”宓对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
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温笑曰:“公
既出大言,请即以天为问:天有头乎?”宓曰:“有头。”温曰:“头在何方?”
宓曰:“在西方。《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也。”温又问:
“天有耳乎?”宓答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无耳何能听?”温又问:“天有足乎?”宓曰:“有足。《诗》云:‘天步艰难。’
无足何能步?”温又问:“天有姓乎?”宓曰:“岂得无姓!”温曰:“何姓?”
宓答曰:“姓刘。”温曰:“何以知之?”宓曰:“天子姓刘,以故知之。”温
又问曰:“日生于东乎?”宓对曰:“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此时秦宓语言清朗,答问如流,满座皆惊。张温无语,宓乃问曰:“先生东
吴名士,既以天事下问,必能深明天之理。昔混沌既分,阴阳剖判;轻清者上浮
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至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天
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何以倾其西北乎?又未知轻清之外,还是
何物?愿先生教我。”张温无言可对,乃避席而谢曰:“不意蜀中多出俊杰!恰
闻讲论,使仆顿开茅塞。”孔明恐温羞愧,故以善言解之曰:“席间问难,皆戏
谈耳。足下深知安邦定国之道,何在唇齿之戏哉!”温拜谢。孔明又令邓芝入吴
答礼,就与张温同行。张、邓二人拜辞孔明,望东吴而来。
却说吴王见张温入蜀未还,乃聚文武商议。忽近臣奏曰:“蜀遣邓芝同张温
入国答礼。”权召入。张温拜于殿前,备称后主、孔明之德,愿求永结盟好,特
遣邓尚书又来答礼。权大喜,乃设宴待之。权问邓芝曰:“若吴、蜀二国同心灭
魏,得天下太平,二主分治,岂不乐乎?”芝答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如灭魏之后,未识天命所归何人。但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则
战争方息耳。”权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如是耶!”遂厚赠邓芝还蜀。自此吴、
蜀通好。
却说魏国细作人探知此事,火速报入中原。魏主曹丕听知,大怒曰:“吴、
蜀连和,必有图中原之意也。不若朕先伐之。”于是大集文武,商议起兵伐吴。
此时大司马曹仁、太尉贾诩已亡。侍中辛毗出班奏曰:“中原之地,土阔民稀,
而欲用兵,未见其利。今日之计,莫若养兵屯田十年,足食足兵,然后用之,则
吴、蜀方可破也。”丕怒曰:“此迂儒之论也!今吴、蜀连和,早晚必来侵境,
何暇等待十年!”即传旨起兵伐吴。司马懿奏曰:“吴有长江之险,非船莫渡。
陛下必御驾亲征,可选大小战船,从蔡、颖而入淮,取寿春,至广陵,渡江口,
径取南徐:此为上策。”丕从之。于是日夜并工,造龙舟十只,长二十余丈,可
容二千余人,收拾战船三千余只。魏黄初五年秋八月,会聚大小将士,令曹真为
前部,张辽、张郃、文聘、徐晃等为大将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护卫,曹休为
合后,刘晔、蒋济为参谋官。前后水陆军马三十余万,克日起兵。封司马懿为尚
书仆射,留在许昌,凡国政大事,并皆听懿决断。
不说魏兵起程。却说东吴细作探知此事,报入吴国。近臣慌奏吴王曰:“今
魏王曹丕,亲自乘驾龙舟,提水陆大军三十余万,从蔡、颖出淮,必取广陵渡江,
来下江南。甚为利害。”孙权大惊,即聚文武商议。顾雍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