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九十回:为剿山向宿将问计 图得子与美婢寻欢(一)
第九十回:姜老的辣,为剿山登门向宿将问计。笋嫩者鲜,图得子上床与美婢寻欢
自从三月初林炳一伙儿在船埠头中了埋伏遭到惨败以后,士卒伤亡颇重,元气大衰,一连几个月,龟缩城中,除一面医治创伤休养生息,一面招兵买马补充实力之外,只知每天督促剩余兵勇防守县城,对于如何踏平白水山,为自己雪耻,为死者复仇,则是有此心而无此力,但求白水山义军不趁虚来袭,能保一时相安无事,就算是万幸了。
盛夏即将过去,重伤的兵叮轰然尚未完全痊愈,轻伤者大都已经平复,营中的缺额也已经如数补足,驻守缙云县的六百绿营官兵,眼看元气将次恢复。这时候,镇台大人行文下来,大意说:秋凉之后利于出兵,饬令缙云县守备会同三乡四镇团练,务必于冬令到来之前,克期将白水山残匪悉数剿灭,然后着会剿的二百名绿旗兵回镇交令。
林炳心中明白:所谓“残匪”,岂止不残,实则像滚雪球一般,已经是越滚越大、越剿越旺了。相反,自己手下的士卒,经过迭次惨败,一个个都变成了惊弓之鸟,一提起白水山,立刻就会谈虎色变。如此低落的士气,怎能进山征战?立秋一过,眼看天气就要凉下来,而剿山的计策还连影子也没有,如果没有必胜的善策良谋,再受一次重创,像梅得标那样全军覆没,只落得单枪匹马逃回城来,那就不仅仅是威风扫地的事儿,只怕这守备衙门再也坐不下去了。为此,林炳整天紧锁眉尖,绕室彷徨,长吁短叹,忧心忡忡,不可终日。
七月初五日,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是朗朗晴空,骄阳似火,依旧是一个大热天儿。到了晚上,一天的暑气蒸腾发散开来,更是热闷异常。吃过晚饭,来旺儿告假去会一个朋友,只留下林炳一个人坐在阶前一边纳凉,一边琢磨心里揣着的那块病,不由得更加烦躁起来。想起以前自己有了难解的题目,总是去找老少讼师求教,自从署理守备以来,一者由于没有官司上的纠葛,二者也由于失去翠花儿这个殷勤热情的主人,确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到后街去走动了。尽管这一老一少不解兵事,但找他们聊聊闲天儿解解烦闷总是可以的。主意打定,就独自一人往后街李家走去。
老少讼师正在天井里乘凉,谈论着一些官司上的关节。自从那年白水山义军光顾李家,杀死翠花儿抄走财物以后,老讼师连惊带吓加上心疼,得了个半身不遂之症,行动有些不便了。所幸脑袋瓜儿还没有多大毛病,心眼儿也依旧那么狠毒,尽管不能亲自捉刀,出个点子拿个主意,过目一下儿子写的状子,还满能行。这会儿见一向久违的通家至好不期而来,连忙欠身招呼。李梅生起身把稀客让到藤椅上,回头又叫他新娶的填房奶奶亲自送上一杯薄荷凉茶来。大家厮见过了,反正是老熟人,不拘礼节,就转圈儿成品字形在天井里坐着聊闲天儿。
老讼师骂了一阵子天气,又说了一阵子身体,言下颇有风中残烛之叹。校合师诉说地面上盗贼蜂起,人心思变,连一向好争喜斗的土豪乡绅也收敛了许多,很少有人为了争田地斗闲气赶进城来打官司了。打官司的人一少,当讼师的生意也就清淡,进项也就没了着落。刚才正在跟老爷子商量,打算取出一注银子来放债收息,借此维持一家几口的日食度用呢!
林炳先说了说接任守备以来忙于营务,不得空闲,一向疏于探望的话头;接着又问候了老世伯的饮食起居。一牵二扯的,三句话离不开心中的那块病,不免又聊到了白水山这个话题上来:
“自打吴石宕那伙强盗劫了大牢,上白水山竖起了谋反大旗,前任守备曾几次派兵征剿,终因不明地利,又疏于防范,屡屡失利,贼寇反有越剿越旺的趋势,不单经常出没于左近乡村镇店,打家劫舍,敛钱抢粮,还几次三番攻进城来砸衙门劫法场,已经成了我县匪患中的第一心腹大患。如今小侄接任守备,虽有心务求于最短期间将叛匪尽行剿灭,怎奈前任迭次失利,伤亡惨重,以致今日士气不振,有贪生之念而无杀敌之心。如此兵卒,只怕诸葛再世也无用武之地了。”
李家吃过白水山义军的亏,父子二人跟吴石宕人的冤仇、对踏平白水山的想望,都不亚于林守备,苦于手中无兵,不能如愿以酬就是了。不过一提起镇台大人辖下的那些绿旗官兵,李联升不单一向不信服,而且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们。当他听完了林炳的一番感慨和忧虑之后,也颇有同感地褒贬说:
“现如今的天下,叛军今天杀过来,官军明天杀过去,无非是混战一场,各自得点儿好处而已,当兵吃粮的又有几个是有胆有识的忠义之士?远的且先不说,就说那年闹长毛反,粤匪离城还有好几十里地呢,官兵们就望风逃窜,躲得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了。说起来,还是人家吕慎之和马三公子有魄力有胆量,单凭东南二乡的团勇,就敢于以寡敌众,会攻壶镇,终于赶走了粤匪,收复县城,保一方黎民百姓永享太平。只可惜像吕慎之那样有勇有谋的将才,已经不可多得了。官兵反倒不如民团骁勇善战,其实也不奇怪:想那些当兵的,多为生计所迫,或交不出田租,或还不起旧债,不得己离乡背井,出外投军,吃一份儿钱粮,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