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二回:小淫妇身归阴曹成烈女 大老爷假借公事了私情
个收拾他们。一回身,又作了难:翠花儿如此这般地死在他林炳睡的床上,时已夜半,老少讼师马上就要回来,这桩公案怎么交代?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只见他放下手中剑,拨亮了桌上灯,把帐门挂到了帐钩儿上,把翠花儿的尸体头朝里横了过来,让她上身仰卧在床中心,两条腿则在床沿半搭拉着,然后把床角的那一堆儿衣服抓了过来,穿上自己的内外衣裤,却把翠花儿的衣服胡乱地四散扔在地上,再用脚搓揉几下。布置妥当,正要端灯出门,一眼看见桌上的酒菜没动几筷子,是个破绽,恰好这会儿肚子正饿得十分厉害,顾不得冷酒凉菜,提起锡酒壶来,嘴对嘴儿地一口气儿灌下半壶去,接着风卷残云,把翠花儿亲手调制的心儿肝儿全装进了肚子里,这才一手掌灯,一手提剑,虚掩上房门,走出厢房来。
客厅里,自鸣钟砸了,帽筒花瓶碎了,大理石的小插屏裂了,唐太宗的《百字箴》撕了,桌椅板凳倒了,铜痰盂扁了;正房里,橱门掉了,箱笼撬了,被褥撕了,满地上扔着皮棉单夹的衣服裤子;东厢房里,钱柜儿劈了,算盘散了,洋画扯了,蒙难的耶稣再一次蒙了难,玻璃的煤油灯摔成了细粉,缸瓦的圆鼓墩儿碎成了八爿儿,状稿簿子、《圣经》和《大清律例》之类的书册撕成了一片片扔得满地都是。林炳见是这般模样,反倒笑出了声儿来:这样的场面,还用得着再做什么手脚?想起那几个丫环仆妇是住在楼上的,就又端着灯走上楼去。
楼上跟楼下并没有什么两样:凡是能翻个儿的,统统都翻了身,凡是能砸烂撕碎的,也绝不留下整的。一个丫环、一个厨娘和一个老苍头,六只手背靠背捆成了一盏走马灯,绳头拴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早已吓成一摊泥软瘫在楼板上了。林炳用剑割断了绳头,替她们解开了绳扣。三个人各自取出嘴里的破布,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四个人刚下楼,见一盏灯笼两条黑影儿急冲冲地扑进门来。从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就可以辨认出这是老少讼师赴宴回来了。
原来,爷儿俩噇够了黄汤,塞饱了鱼肉,说和了官司,美滋滋地提着灯笼一步三摇地晃回家来。刚走到衙门口,只见站笼碎了,地上躺着好几具死尸,正要找人探问是怎么回事儿,恰好迎面碰见小队子的人马大败而归,一个个丢盔弃甲、头破血流,舍命狂奔而来,好像后面有追兵赶来似的。校合师拦了几个没拦住,还差点儿叫人撞倒了,好容易拽住了一个问是什么事儿,只说得一句:“土匪打进城来了!”就甩手挣脱了身子接着飞跑起来。林炳这会儿肚子正饿得厉害,顾不得冷酒凉菜,提起锡酒壶来,嘴对嘴儿地一口气灌下半壶去。
老少讼师一听是土匪进城,只叫得苦,不知高低,急忙没命地往家跑。跌跌撞撞地跑到家门口一看,见大门洞开着,先就慌了神儿了;又见只有西厢房亮着灯,就奔了西厢房。刚推开房门,一见房里的情景,爷儿俩就全愣住了:一路上念叨上帝保佑,千万别叫土匪光顾自己的家;真是伯什么偏遇上什么,不要什么偏来什么。用不着说,久揽词讼的人,一看眼前的光景,就知道这是先奸后杀的案子。只是翠花儿怎么会跑到这间屋里来呢?林炳又跑到哪里去了呢?一时间还琢磨不透。看看桌上,残肴剩酒还没有撤去,是不是林炳……?
爷儿俩正在伤心落泪,惊愕狐疑,见林炳端灯提剑,带着一男两女走进门来。校合师是个吃官司饭的,当然懂得死尸不离寸地的规矩,但是当着外人和下人,叫自己老婆赤身露体地躺着,也实在不太雅观,就把床上那条血被拉了过来,把翠花儿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候,老讼师还不知道厅房被砸的事情,只知道儿媳妇叫人奸杀了,两条眉毛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无可奈何地搓着手,正在琢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见林炳进来,好像捉住凶手又像是见到亲人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一面摇晃着一面就嚷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们爷儿俩出门去不过才两个时辰,我们翠花儿怎么就叫人给杀啦!是谁干的,你在家里,总看见了的!你得替翠花儿作主,替她申冤报仇哇!”
校合师见他爹气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就过来劝慰说:
“爹先别着急,事情已经出来了,急也无益。尽管咱俩没在家,好在大世兄没出门去,翠花儿又是死在他床上的,这里面的细节,他能不知道吗?再说,咱家里也还有三个大活人哩!您先坐下定定神儿,听世兄慢慢儿跟你说。”
讼师到底是讼师,几句活,明的暗的,就点到了点子上,立等着林炳往外撂真的了。
林炳虽说没有校合师精明强悍,也不像老讼师那样老奸巨猾,但是从校旱惯了瞎话,锻炼有素,张嘴就来;再说,进城几趟,又跟老少讼师学到了不少打官司的诀窍,得到了真传,融会贯通之后,早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土匪破门而入、杀人越货的经过:
“今天晚上世伯和世兄出门去赴宴,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嫂子就把晚饭整治好了送进屋来给我吃。等我吃完了饭,嫂子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