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二回:小淫妇身归阴曹成烈女 大老爷假借公事了私情
第四十二回:假设现场,小淫妇身归阴曹成烈女。微服验尸,大老爷假借公事了私情
林炳伏在小巷中一户人家的矮墙里,光着上身,惊魂未定,在夜半的寒风中瑟缩着。背上挨了雷红梅一铜锤,虽不是致命伤,但是喘息稍定,那伤发散开来,举手弯腰就有些不大自如起来了。挨揍之前,只不过吃了一片心、两口酒,并没有半粒米饭下肚,跟翠花儿尽情地奉承了一番之后,已经精疲力竭,接着又跟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们接战了一仗。一者众寡悬殊,二者事出意外,三者力气刚刚用尽,因此虽有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开,不得不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一头扎进墙犄角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只觉得肚子里咕咕叫,耳朵里嗡嗡响,眼前金星乱迸,头脑昏昏沉沉,真是又冷又饿,又羞又恼,又怕被人发现,不得不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寒风一吹,脑袋瓜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就尽力回想刚才那一帮男女的音容面貌:火把儿下面,只见一个个头上全裹着英雄巾,脸上都涂得跟包龙图相似,漆黑墨乌的,难以辨认。看起来,倒像是一帮砸明火抢钱的土匪,不像是专为他林炳而来的。但是再仔细一想,不对,开了大门之后,明明听见有人大喊“打开西厢房捉拿贼林炳”这样的话,而且那嗓音尖细尖细的,十分耳熟。这样看来,这些人又明明是为他林炳而来的。要是确实如此的话,那么这帮人准是吴石宕人无疑的了。从道理上说,吴石宕人打输了官司,来杀他泄忿,很说得通。这么一想,他猛地记起来了:这耳熟的尖细嗓音,不正是去年九月二十六日在后院儿跟自己怒目相向小有接触的吴本厚么?还有,他使的双刀,不正是前年秋天在南校场上本良使过的那一对儿柳叶刀么?不错,不错,正是这小子。转念间又一想,不对,打了自己一锤的,明明是个姑娘,吴石宕并没有这么个使铜锤的好手哇!
从使锤的姑娘,一下子又想到了雷一鸣身上:这个卖膏药的,外号不是叫铜锤子吗?昨天晚上,不是有个红衣姑娘去砸过站笼吗?那个红衣姑娘,不就使的是一对儿铜锤,还击伤了一个衙役的手腕子吗?对了,对了!这件案子,是雷、吴两家合伙儿做下的无疑!就跟铁板上钉钉子一样,再也没个跑的了。
也不知他蹲了有多少时候,尽管身子越缩越紧,上牙跟下牙还是不往地捉对儿厮打。心想:与其在这里冻饿而死,还不如撞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倒痛快些。侧耳一听,四处静悄悄儿的,连一点儿响动也没有,琢磨着吴石宕人一定已经远去,就站起身来,刚要跳出墙头,又犹豫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摸着了两块土块儿,啪!扔出去一块,没有动静;啪!再扔出一块,依旧没有反应。像耗子似的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细看了看,星光下不见巷内有人埋伏,就忍着背上的伤痛,一跃而出,身子紧贴着墙壁,瞻前顾后地一步一步向李家门口摸去。
拐了几个弯儿,来到李家门口,只见大门洞开,里面一团漆黑,一点儿响动都没有。根据常情推测,凡是做案子的人,不论得手不得手,都不会在现场久留的,但林炳是个狡黠的家伙,为防万一,先往门里扔了两块石头,不见有反响,这才一手仗剑,贴着门扇,悄悄儿地溜了进去。
大门里面,正房厢房漆黑一片,只见厨房里有一丝儿灯光透过穿堂射了出来。林炳贴着墙壁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除了一盏昏灯在灶壁上摇晃跳动之外,没有一个人影儿。锅碗瓢盆,菜厨饭桌,一如以往,并无半点儿异样。看起来,不速之客没抓到他林炳,已经离此远去了。放下了心,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翠花儿:自己跳窗而逃的时候,她还蜷缩在床角,这会儿怎么样了?连忙左手掌灯,右手仗剑,匆匆回到前边来。
西厢房的门窗全都洞开着,走进房内用灯一照:桌子旁边的两张方凳虽然已经倒翻在地,桌子上的酒菜却依然未动。就手把桌上的灯点着了,拨得亮亮的。灯光下,照见罗帐低垂,踏床上两只绣花鞋一正一反地交叉着,像是翠花儿还在床上没有下来的样子。急忙过去撩起帐子一看,吃了一惊,只见翠花儿一丝不挂地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雪白的胸脯子上开了一朵大红花儿,闭着眼,张着嘴,脸上还留着惊恐的神色,却是再也不会说话了。
林炳放下了帐门儿,一屁股坐在床前的踏脚上,一手支着剑,垂下了脑袋。想起自己跟翠花儿眉来眼去已经非止一日,转眼之间,这个刚刚投入他怀抱中来的多情嫂嫂,就此撤手长逝,一去不返了,怎不叫他悲从中来,怅然凄然呢!
由痛惜翠花儿的死去,陡然间恨上心头,猛地站了起来,一挥宝剑就想冲出屋去,赶上吴石宕人,跟他们决一死战。但是刚迈出一步,背上的伤痛迫使他不得不站住了。刚才挨的那一锤,清楚地告诉他:尽管他林炳本事高强,但在人群之中腹背受敌,不但不能取胜,反而有被擒被杀的危险。他清醒过来了:翠花儿固然可爱,但自己的性命更其要紧!一站住脚跟,另一个念头又随之而生,使他有恃无恐,心安理得起来了:这一回,吴石宕人夜入民宅谋害人命,真的成了土匪了。这样的案子,自有太爷作主,不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