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藏头露尾,偷牛贼当场出丑。躲灾避难,杀人犯远走高飞
本良带了四个兄弟再次来到林村,已经是深夜了。小村庄里没人打更,不知道几更几点,估摸着大约是亥正已过子时未交的光景。下弦月出来得晚,这时候也已经斜挂在天边,向人间倾泻着惨淡的银光。
五个人走到林家大门口,黑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上的两个黄铜大兽环,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地发亮。一对白石狮子蹲在大门两边,左盼右顾,咧开大嘴,好像就要哭出声儿来。四根黑漆杉木大旗杆,笔杆朝直地刺向这月光如洗的深秋夜空,为这家显赫一时的进士门第增添了不少豪强、权势、神秘、恐怖的气氛。
大门里面,用骑缝立式大门杠顶着,从门缝儿往里看,连一丝儿灯光人影儿也瞧不见。侧耳听一听,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
庄户人家,灯油是宝贵的,晚上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大都天一黑就上床睡觉,第二天一早才能起五更抢亮光儿多干一点儿活儿。这会儿都快子时了,村民们早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周围是一片沉寂,只有求偶的秋虫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啾啾唧唧,给这座死一般安静的村庄增添一分生活的气息。
本良抬头看看林家的院墙,两丈多高,青砖砌就,白灰钩缝儿,连个抠手的地方都没有,哪儿上得去?他踌躇了片刻,对兄弟几个小声地说:
“爹没回来,当然是在里面,可里面又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就透着有几分奇怪:看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凶多吉少。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是龙潭虎穴,也不能不闯了。不进去探个究竟,怎知道爹的生死下落?不过咱们也不能五个人贸贸然都进去。我的意思,我和本善去敲门儿,二虎跟你们两个在大枫树后面先躲着,要是闹翻了,干起来,我就打口哨。你们听见了,一个就使劲儿砸门,另两个到村子里去大喊大叫,把乡亲们都惊动起来。只有当着众人,咱们才好说话。”
二虎一听,直摇头说:
“不好,不好!要是他们真的做出来了,当然早就做好了吴家人找上门去的准备。如果你们只去两个人,又抓不到什么证据,他给你来一个死不认账,一口咬定没人来过,你有什么办法?如果让你抓到了证据呢?他们就会一不做二不休,连你们两个一起收拾了。别以为你的武功比他强,他就不敢怎么着你。明刀明枪是一回事儿,背地里暗算又是一回事儿。猛古丁给你来一个突然袭击,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只有干吃亏的份儿。依着我,咱们不如先分头围着林家的院墙前前后后察看一下动静,摸一摸底细,不论是人也好,牛也好,只要找到一点儿踪迹,咱们的话就说得响。即便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抓不着,先探明了进退虚实,心里有个底儿,动起手来,不也省得钻死胡同吗?”
本良琢磨着二虎的话,觉得也在理,就让二虎和本忠从东边绕过去,自己带着本善和本厚从西边绕过去,约好了在林家后门口取齐,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林家的三进房子,第一进住的是林炳兄弟,有一个极大的庭院,中间是一条用精选鹅卵石砌出花纹图案来的甬道,把一个院子分为两半儿,两边各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池后面堆一座山子石,养着几尾红鲤鱼。院子里还种着几株橘子、香橼、夹竹桃之类的花果树木。第二进是林国栋夫妇的卧室、烟榻和账房。丫坏、仆妇和厨娘们的住处,也在这一进房的厢房里。有一个大天井,种着些花草,摆着些盆景之类。第三进楼上全是粮仓,楼下的两厢,是长工、牧童和男仆的住处。刘教师在林家处馆的时候,住的就是这进房子的上房。第三进房子后面,还有一个特别大的大院子,东厢房是厨房和存放米面油盐的仓库,西厢房里只堆些竹席、拌桶、犁耙、水车之类的农具。北边一溜儿五六间棚屋,是牛栏、猪圈、鸡鸭舍和草料间。院子正中放着石墩、石锁和兵器架,是林炳、林焕平时练武的地方。四周的围墙是土夯的,不过一人多高。东北角还有一道角门,和水井、池搪、菜园相通。平时长工下地,也从这道角门进出。
二虎和本忠顺着东墙根儿悄悄儿地往前走,侧着耳朵探听墙内的动静。两人从第一进房子走到第三进房子,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看到一丝儿灯火。刚走到第三进房子后面,隔墙就看见院子里有一股红光,把东厢房的影子投射在第三进房子的高墙上。土墙虽然不高,却也看不见墙里面的动静。两个人刚走到角门旁边,猛听得院子里有一条嘶哑的嗓音低声吆喝:
“手脚麻利点儿:一张皮就剥半天儿,要全收拾完了,还不得天亮见?”
二虎吃了一惊。好在门是双扇的,平时长工们扛着犁耙农具进出,门扇的边缘磨损了不少,下的又是横闩,因此门缝儿很宽。扒在门缝儿上一看,见院子中的兵器架上斜插着几支松明,架子下面四脚朝天放倒一条大黄牛,两个人蹲在地上正在开剥,林国栋倒背着双手站在一边儿,翘着胡子在生气呢。
二虎躲开一点儿身子,让出地方来叫本忠也凑在门缝儿上往里瞧,一面轻声地问他:
“你仔细看看,放倒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