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大黄牛,是你家的大黄牯不是?”
松明的光亮一闪一跳的,虽然影影绰绰,看得不十分真切,可是吴家的这条大黄牯,几乎是跟本忠一起长大的,本忠才七八岁,就牵着它满山坡放牧,八九年来早上跟它一起出门,晚上跟它一起回家,耕地运科,形影不高,还有个不认识的?这会儿虽然放倒了,皮也将近扒光,不过那个水桶一般的大牛头却还没有割下来,火光下面,瞪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睛,死不瞑目。本忠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自己的那位哑巴朋友大黄牯又是什么?认准了,赶紧告诉二虎说:
“没错儿,正是我家的大黄牯,不用看别的,就这两只牛犄角,拉下来搁哪儿我都能认出来!怎么着?‘捉贼捉赃’,如今是人赃俱在,还不打进门去跟他讲理?”
二虎把将本忠拉到一边儿,小声地问他说:
“认准了?没错儿?好!这回咱们给他个捉贼捉赃!笑面虎就是浑身上下长出一百张嘴来,也抵赖不掉了。别忙,等你哥他们来了,咱们再合计合计怎么进去跟他们讲理。”
正说着,本良他们三个也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到了东角门前面来,轻声地问二虎:
“你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了吗?”
本忠不等二虎答话,赶紧拉过本良来示意他扒着门缝儿往里瞧:
“哥,你看,他们放倒了咱的大黄枯,正在扒皮呢!”
本良走过去扒在门缝儿上仔细地看了看,本善和本厚也挤过去凑在门缝儿上往里瞧。三个人也都看清了,眼前正在开剥的这条大黄牛,正是人人都认识的吴石宕大黄牯。本良一招手,四个人一齐围拢来,蹲在地上。本良压住了一肚子火气,小声儿地对大家说:
“牛是咱家的。看样子,爹要是不来,他们还不会半夜里动手宰;爹一来,他们沉不住气儿了,这才不等天亮就动手。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爹一定来过这里。”
本忠见本良不提怎么进门的事儿,急得差点儿嚷起来说:
“你荆旱些没用的话!你亲眼看见爹提着灯笼奔林村来的,不上林家,难道还跑到别处去了?现放着大黄牯在那儿,咱们不赶紧打进门去指着黄牯追问爹的下落,还等什么时候?”
二虎见他说话的嗓门儿越来越大,扭过身子来摁了一下他的脑袋,嗔他说:
“嘘,小声点儿!你那么大声嚷,没等你打进门里去,林炳倒该打出门儿来了。院子里现放着咱们的牛,咱们找他说理,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这条牛说成是他家的。不过人是人,牛是牛,两码子事儿怎么能扯到一块儿去?要是他咬定牙关愣说没人来过,你又能拿他怎么着?就你一个着急!先听你哥把话说完了嘛!”
本忠吃了个大窝脖儿,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只好不吱声。本良接着说:
“如今的事儿,找到牛了只好先说牛的事儿。大黄牯还没扒完皮,咱们盯住了它,也不怕他藏到哪里去。我的意思,咱们五个人分成三拨儿:本厚和本忠到前面去敲门儿,就说是有人看见林国栋把牛从蛤蟆岭上牵回来的,认定了非要到牛栏里看过才甘休。这样做,为的是拖住林炳兄弟不让他们到后院儿来。前院儿里一咋呼,林国栋在后院儿里必然慌了手脚。趁他们忙乱中,我和本善就拨开这道角门闯进去,指着牛跟林国栋讲理……”
本良的话还没有讲完,二虎双手乱摇把话接了过去说:
不好,不好!这个主意欠妥当。你想啊!牛是他们家牵走的,这一晚上你和你爹两次登门找牛,这会儿牛又正在后院儿开剥,如今林国栋正在后院儿,本厚他们到前面去叫门,半夜三更的,就算林炳能开门儿,难道还能放他们两个进后院儿查看牛栏吗?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们两个半大孩子,能是林炳和林焕的对手吗?到时候你们四个人两个在前院儿两个在后院儿,你叫我一个人怎么个接应法儿?咱们的人力本来就单薄,再要分成两拨儿三拨儿的,不是白白找挨揍吗?依我的主见,既然已经找到了牛,咱们就盯严了这头牛,就在这里叫门,让他挪没处挪,藏没处藏的,只好当面认输。
本良还没开口,本善和本厚都说:
“没工夫再争了,还是依着二虎的主意吧!”
本良听二虎这一说,也觉得把人力分散了不太妥当,就分拨说:
“行,那就还是我和本善打头阵,本忠和本厚就守在这道角门上,里边没有响动,我不发话,不许进去。二虎不是吴石宕人,不便出头露面,刚才在家讲好了的,只在墙外巡风接应。就是里面动起手来了,也不许伸茬儿。就这么办吧!”
大伙儿不再争执。本良走回门边从门缝儿里瞧了瞧,牛皮已经全扒下来了,正在拉牛头呢。本良一看再不叫门儿就晚了,伸手就把门儿捶得山响,一面喊着:
“开门!开门!有急事儿找你!”
林国栋一听是本良找上门来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不乱了手脚慌了神儿?他像落汤的螃蟹似的,手忙脚乱地帮着把牛头用牛皮包了起来,叫来旺儿送到牛栏里去藏过了。为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