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回 陈焕文旅途招佳婿 吴立志只身探虎穴
牛没有?你倒是说话呀!”
本良把上衣的扣子解开,鼻子里“哼”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气虎虎地说:
“真是欺人到家了。我一进林村,打西头问到东头,林国松家的银锁,二寡妇家的小香,都说天擦黑儿的时候,看见林国栋一手撩着长袍打蛤蟆岭那边牵回一头牛来,过了新石桥没进村,绕村东那条小路奔了他家后门了。我一听牛有了着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找林国栋。到了他家,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把门开开。我见到了林国栋,这老小子倒透着挺客气,直让我坐,我哪有那份儿闲心跟他瞎磨牙?就开门见山地问他:‘我家的牛在蛤蟆岭下拴着,有人看见是你给牵回家来了。要是牛在你家,请你还给我,改日再来登门道谢。’他倒好,一推六二五,又说:‘你们家的大黄牯,谁不认识?我们家一共三头大水牛,这你是知道的;今天我倒是牵了一头牛回来,不过那是我新买的一条花牛,谁见我们家有黄牯来着?不信我带你去看。’一边说一边亲自端着灯带我到后院牛栏里去看。栏里确实只有三头水牛和一头黄白花牛。捉贼要赃,没有真凭实据,我能说什么?我无可奈何,只好说别处再找找去。这老小子还皮笑肉不笑地送我出了大门。我一边走一边寻思:只要牛果真在他家里,早一天晚一天他总得转手倒出去,我花上几个人白天黑夜悄悄儿去看祝蝴家前后门,大黄牯还能飞上天去?我正打算回来给家里报个信儿,走过了林村新桥,刚一出村,猛丁从树影儿里钻出一个人来,吓了我一跳。一把抓祝蝴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国栋的放牛娃来喜儿。他悄悄儿地把我拽到路边告诉我说:林国栋牵回去的牛,确实就是咱家的大黄牯。我在前面一敲门,林国栋慌了手脚,想把牛从后门牵出去,又怕后门也有人堵着。正没主意呢,林炳来了,赶巧后院儿正在磨豆腐,就叫人拿生豆浆把大黄牯抹成了花牛。灯光下,谁看得出来?他还说:照林国栋的意思,想大后天一早天不亮就把牛牵到壶镇集上去卖。林炳说:‘卖了不妥当,这条牛只要是一牵进林家的门,不管它有人看见没人看见,就不能再牵出去。一来赶集的日子,路上耳目众多,保不齐哪位错眼看见了,风声传到吴家去,事情非砸不可;就算一路上没人看见,人不知鬼不觉地卖出去了,吴家的大黄牯到处送石料,在这方圆一二十里之内,有几个人不认识的?早晚让人认出来了,追起根儿来,还是非现不可。我们林家又不是为了卖钱才牵他吴家的牛,只不过为了制一口气,找他点儿麻烦,煞煞他的威风罢了。倒不如趁这秋天膘肥肉壮的时候,宰了吃口鲜牛肉,修修五脏庙。万一以后有人走漏了风声,早就吃在肚子里了,查无实据,他找谁说理去?’来喜儿说,我这一去,打草惊了蛇,只怕今儿晚上他们就要动手宰呢!爹,你看这事儿咋办吧!”
立志还没有答话,本忠火爆三丈,“刷”地一声站起身来,两手抓住本良的胳膊又摇又晃,大声地嚷着说:
“你知道他们欺人到家了,你就这样干噎这口气儿吗?师傅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么?师傅临终的话,你都忘了?师傅传你的本事,你都就饭吃了?你噎得下这口气儿,我可噎不下!就是搭上这条命,今天也要看看他林家父子的心有多黑!”说着,伸手就要摘挂在墙上的那把单刀。立志喝了他一声,本良伸手把他给摁住了。
立志一摆手,示意叫本良、本忠都坐下,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兄弟俩,又看了看立本和月娥娘儿俩,这才长叹一口气儿,对本忠说:
“刘教师怎么死的,谁也没有忘。要是你搭上一条命,能换来林炳、林国栋两条命,今天我拦你都算我胆儿小。就你那两下子,拿什么跟林炳比?谁都知道你哥哥的武艺比林炳要高明得多,他还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不敢冒冒失失地一个人就打进林家去呢,你凭什么就敢说这大话?再说,也还不到动武的时候。这样吧,他们不是打算今儿晚上宰牛么?行,我就在这时候去撞他一趟。他要是还拿花牛来跟我打马虎眼儿,我就捅他的窗户纸,不怕他不把牛还给咱们。”
说着,伸手就要摘墙上挂着的灯笼,月娥赶紧站起来把灯笼摘下点上,递到立志手中。本良、本忠也要跟着去,立志不让,说是人去多了反而不好,就提着灯笼独自出门去了。
一家人坐在屋里听信儿。大家都低着头,默默无言地反复琢磨着这件事儿。立本一袋接着一袋地抽烟,抽得屋子里烟雾腾腾的。月娥悄悄儿地问她妈:“要是林家愣不给呢,会不会跟爹打起来?”她妈说:“恐怕他们还不敢。”本忠听见了,插嘴说:“他们这一家人,良心都长在脊梁背儿上,什么事儿办不出来?爹愣要一个人去,我真不放心!”立本说:“只怕去晚了,牛都宰完了,就没辙了。”
正说着,腾地跳进一个人来,吓了大家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二虎。本良兜胸给了他一拳,嗔着说:
“促狭鬼!老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吓人一大跳!人家着急,偏你有心打哈哈!”
二虎在本忠身边儿坐了,还是笑嘻嘻地说:
“一屋子人都不怕,偏你这个大小伙子吓了一跳,快告诉我,你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