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你师傅放心不下,还在你房里坐着等你回话呢,快去吧!”
②小表弟——当地对年轻人的客气称呼,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同样,表兄、表叔、表伯、表婶等等,斗士客气的称呼。
听说师傅来了,本良心里正有一肚子话要跟师傅说,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后院去。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是多么需要有个亲人来帮他出出主意,听他诉诉一肚子的委屈和不平啊!
路边的小客店,大都是门面上卖粥卖饭,后院儿有几间小房间供客人歇宿。本良刚穿过店堂,就听见师傅在隔壁房间里跟雷一鸣闲聊天儿。听他们满口劈刺架隔的,像是在谈论枪棒拳脚。本良一面大步走上前去,一面老远地就叫开了“师傅”。
房里的俩人听见有人招呼,忙起身迎出屋来,却一齐来到本良的屋内落座。桌上有堂倌刚沏的一壶大叶茶,摸一摸,还是温的,将就着一面给师傅和雷一鸣倒茶,一面把到守备官署见主考官动问籍贯,以及到县前请刀笔先生写改籍呈子等情况,详细诉说一遍。刘教师还没开口,早已经气炸了那位南乡老哥,用拳头一捶桌子,哇哇地大叫大嚷着说:
“岂有此理!在当地一连四辈儿住了五十多年还不算本地人,难道倒应该算是外乡人吗?要这么说,我祖上也是顺治十八年从福建迁到丽水,乾隆二十六年又从丽水迁来缙云的,从来没听说办过什么改籍手续哩!难道我也不是缙云人了?这不分明是存心找碴儿生事吗?下场那会儿,我见林炳那小子长得鹰鼻子鹞眼的,走起路来鼻子眼儿朝天,胳膊肘儿朝外,八百个不在乎,一千个瞧不起人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准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看来,果然不错!武功这玩艺儿,强中还有强中手,谁敢吹这样的大话:一手能遮过天去?自己不如别人,想出些邪门儿歪道来压人一头,能算是真有本事吗?今天他把这头名武秀才抢走了,大家要是知道这底细,还不在背后用唾沫啐他?我是个跑码头耍枪棒卖伤药过日子的穷光棍儿,实在是太穷,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来。要是大家凑一凑能凑出个三五十两银子来的话,我就非跟这姓林的小子制制这口气儿不可#蝴不是想得头名么?我就偏不让他!唉!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哪!咱们手上没钱,说什么!饶是这样,我也得在各处码头上人多的地方,给这小子张扬张扬,抖落抖落这小子的丑名儿,出出咱们这口冤气!”说着,憋不住满腔怒火,又是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破桌子叽叽嘎嘎直叫;茶碗里的茶水也愤愤不平,像波浪似的晃荡起来,流了一桌子。
刘浪倒是不动声色,皱着眉头听南乡老哥发完了这一通牢骚,见流了一桌子茶水,毫不犹豫地举袖子权代抹布擦干了,这才干咳一声,平静地说:
“老弟,这种事情,在这个世道里,还不是司空见惯,哪儿都一样么?干生气有什么用处?我要是爱生气,有十条命也都气死了。这次我让本良出来应考,本想让他见见世面,交几个朋友,在武艺上要是能压林炳一头,也省得他老是吹嘘‘壶镇林无敌’,煞煞他威风,以免他往后找碴儿,欺负到师兄弟们头上来。想不到山中无猛虎,猴子称大王,他们师兄弟倒争起头名武秀才来了。这就叫做‘烧香引出鬼来’了:原来是巴望姓林的从此不敢找碴儿生事的,没想到反倒节外生枝,先就这应考的事儿上找起碴儿来了。花钱改籍贯,并没有什么用处。本良说得对,咱们手艺人,要这头名武秀才干什么?你真想从此改行,一心一意去考武举中状元报效朝廷吗?一来你没这份儿本钱;二来你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世道?官场中有几个是吃人饭拉人屎的!就算你掌管着兵部,当上了兵马大元帅,你是能杀尽这帮豺狼虎豹,扭转乾坤呢,还是能铲除洋教,轰走洋人,在咱们中国建立升平世界?这个世道,只要你做了官儿,不是变豺狼虎豹去吃人,就是被豺狼虎豹撕碎吃掉,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走么?经过今天这一课,本良大概也明白了许多道理,这就算是见了世面,长了见识,没有虚此一行了。衙门里的路径,大体上我都清楚:改个籍贯,也花不了那么些钱。就算是十万火急,满打满算有三十两银子尽够打发的了。这些吃官饭的人,就好比一层层逮鱼的鱼网,你要是撞到了网上,谁不是狮子大开口?胆子小一点儿的,真能让他们吓晕了。其实呢,不过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碰上明眼人,给他个四大皆空,跳出名利圈儿外,他也就无能为力,无计可施了。实在逼得急的时候,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要杀要剐,你瞧这办吧!’他看从你身上挤不出油水,也就会作罢。衙门里的人,个打个都是见钱眼开见财起意的主儿。今天收你十两银子,替你把籍贯改了,等你中了头名武秀才,就能轻轻地放过你去?那时候夹板儿套在你脖子上,小辫子攥在人家手心儿里,吃不了的就得兜着走。赶明儿就是把你整个吴石宕倒腾空了,还不够填满他们那一帮狗肚子的呢!更不用说眼下几天内就要放榜,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事儿,谁能保险明后天就把改籍的呈子批下来?要是晚了一天,那时候钱也花了,鸡也飞了,蛋也打了,只落一个‘下场再考’,又何苦来呢?要说三四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