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之言“礼者,忠信之薄。盖不知礼之本,徒以节制文章,献酬揖让,登降附仰之繁而罪之也。”章望之以为,李觏的《礼论》是教天下人不求诸内,而求诸外,即不求之于主观动机,而务求客观实际。章望之是以唯心主义观点来反对李觏的唯物主义思想的。对于章望之的无理指责,李觏写了《礼论后语》,据理驳斥了章望之的错误思想。
李觏指出,章望之对他的指责是毫无道理、没有根据的,因而是站不住脚的。这纯粹是蒙着眼睛,捂着耳朵,有眼不看,有耳不听的胡说。李觏认为,“礼”是内外一贯,表里如一的。他驳斥章望之道:我的“礼论”观点,何曾教人认为“礼不求诸内,而竞诸外邪?岂尝以节制文章之类为礼之实邪?章子有耳目不至乎此也。”天下人都没有误解、歪曲我的“礼论”观点,只有你章望之才是有目不识、有耳不闻、有意歪曲,才以我的“礼论”为“好怪”之论,真是岂有此理。李觏继续驳斥道:夫章子以仁、义、礼、智、信为内,犹饥而求食,渴而求饮,饮食非自外来也,发于吾心而已矣。礼、乐、刑、政为外,犹冠弁之在首,衣裳之在身,必使正之耳,衣冠非自内出也。
呜呼!章子之惑甚矣!夫有诸内者必出于外,有诸外者必由于内。孰谓礼、乐、刑、政之大,不发于心而伪饰云乎?且谓衣冠非自内出,则寒而被之葛,热而被之裘可乎?夏则求轻,冬则求暖,固出于吾心,与饥渴之求饮食一也。而章子异之,不己惑乎?故天下之善,无非内者也。圣人会其仁、义、智、信而为法制,固由于内也。贤入学法制以求仁、义,亦内也。李觏以他的朴素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思想,阐明了"礼论"观点,驳斥了章望之对他的指责。李靓指出,章望之以仁、义、礼、智、信为内,以礼、乐、刑、政为外,这是自相矛盾,也是理论上的迷惑不清,这种说法如同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寒而欲衣,是发自内心而为内者;当吃饱了,喝足了,穿暖了,便是出自外物而为外者。这种割裂内外的做法,显然是一种迷惑之论。在李觏看来,“礼”没有什么内外之分,它是根源于人的物质欲望需求产生的,是合乎人性,顺乎人情而制定的,是人的性情欲望所必需而形成的。性寓于内,礼呈于外,“有诸内者必出于外,有诸外者必由于内”,因此是内外一致,表里一贯,不可分离,不容割裂。这就是礼、乐、刑、政等存在和表现的根据。所以说:“性畜于内,法行于外,虽有其性,不以为法,则暧昧而不章。”李觏针对当时的学风、政风之弊,极力反对玄谈空言道德性命,不讲实事实功,以及妄分内外,重内轻外,主内遗外的唯心主义观点,强调内外一贯,表里如一,言行一致的思想,这是有现实意义的。
我们知道,关于内与外之争,是北宋中期学术思想界,引申而及之政治界斗争的一个重要问题。继李靓与章望之的争论之后,王安石与司马光、程颢、程颐等人围绕这个问题,也展开了激烈的论争。
王安石所代表的革新派主张,要努力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积极进取,进行变法改革,求新图强,兴利除弊,振兴国家,富国强兵,以求改变“积贫积弱”的颓势。因此,他们反对老子消极无为的思想主张。王安石说: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涉乎形器,故待人力而后万物以成也。夫其不假人之力而万物以生,则是圣人可以无言也、无为也;至乎有待于人力而万物以成,则是圣人之所以不能无言也、无为也。故昔圣人之在上而以万物为己任者,必制四木焉。四术者,礼、乐、刑。政是也,所以成万物者也。老子者,独不然,以为涉乎形器者皆不足言也、不足为也,故抵去礼、乐、刑、政而唯道之称焉。是不察于理而务高之过矣。夫道之自然者,又何预乎?唯其涉乎形器,是以必待于人之言也、人之为也。王安石所讲的“本”就是“天”、“天道”、“自然”;“末”是指人力的制作、创造。他认为,天道是无言、无为的,即天道自然无为;人道则是有言、有为的。古代圣人就是依据人道有言有为的思想,而制作了礼、乐、刑、政“四术”,这是为了“成万物”。而老子却说什么“道”是要废除礼、乐、刑、政的。在王安石看来,老子这种强本弃末,显然是把本与末、天与人混为一谈,去掉了末,本也就无意义了。其实质是不察于理的好高骛远之论,亦是消极无为之根。因此,王安石反对老子的消极无为之论,把“本”与“末”区别开来,要人们积极努力,以人力治末而成就万物,这就为其变法革新提供了理论根据。
司马光、程颢、程颐等所代表的保守派,与王安石等革新派恰恰相反。
他们以老子的守本弃末、消极无为的思想为理论根据,作为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思想武器。司马光说: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