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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散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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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都市丽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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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运村是北京的富人区(相当于纽约的曼哈顿),林立的高层写字楼云集了众多大名鼎鼎的外资或合资企业,因而也造就了一道特殊的风景:这里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冬季的傍晚(下班时分),穿着单薄的职业套装的女秘书、女翻译、公关小姐们会一连串地走出带暖气的房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般地在路边顶着萧瑟的寒流打出租车。你会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因为个个都是回头率极高的丽人,不禁令人联想到杜甫写于一千多年前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只不过古典的仕女全变成了白领丽人。即使是冬天,美女也像雨后春笋般地涌现。这些刚刚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下社会舞台,未及卸装的露天里的模特儿哟,既美又神秘,亭亭玉立,会让每一位过客心惊肉跳……我就是在这种微醺般的气氛里结识颜华的。

    那天我去亚运村采访一个电视剧组,然后驾着车离开,驶过五洲大酒店里,下意识地减慢了速度:我又看见了那么多向偶尔驶过的出租车频频招手的“资产阶级小姐们”!哦,我爱你们!我真希望自己的车顶上也挂有“出租”字样的灯标,那么她们招手的对象就是我了。我带着淡淡的遗憾缓缓驶过这条美女如云的街道(像国家元首检阅陆海空仪仗队),正准备提速,在粉红军团的末尾有一只握着花手绢的手冲我挥动着。我定睛一看:没错,是冲我招手的。连忙急刹车,在马路牙子边停下。身后有一双高跟鞋踢踏作响地追跑过来。一张明眸皓齿的鹅蛋脸略有点羞涩地凑近我摇开的车窗:“打扰您!请问您是否去建国门的方向?”

    “可我不是的士。”我边审视她边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她费劲地解释,“我跟几位外宾约好了七点整在建国饭店签合同,接电话出来晚了,没成想今天打车这么难;外国人是最反感定了时间又迟到的……”

    我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六点半了。与其说被她讲述的情节感化了,莫如说被她脸上的那种羞涩打动了。“那还傻愣着干嘛?快上车呗!”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她打开车门,提起裙裾坐进来,不失时机地接上我前面说的话:“好先生,您不是的士,却是绅士”。女人巧妙的赞美让我觉得很受用。再说她身上的巴黎香水味顿时使我的车厢春意盎然。我一边尽可能地抄近路,一边斜她一眼:“别尽挑好听的说,下了车谁还认得谁?”

    “反正我会记住你的。”她说得很认真。

    “那我叫什么名字呀?”我信口问道。

    “活雷锋!”她脱口而出的回答把我和她自己都逗乐了。

    在这北京塞车最严重的钟点,由于我选择了最简捷的途径(包括中间还穿了几次胡同)。终于在差三分七点时将车停在了建国饭店门前。她起身时将一张百元钞票塞给我。我有点生气,再次重复道:“我不是的士。”接着缓和语气:“就当搭的是顺风车吧——我的小姐。”她尴尬地收回钱,接着飞快地递上一张名片给我。我收下了:“这还差不多。”

    她走后我才来得及舒口气,口味一下今天邂逅的这位白领丽人的美貌——应该叫邂逅吧,邂逅是人海茫茫的都市里发生得最多的情节。我们本应该擦肩而过的,可就在最后一秒钟里,她挥手了,我刹车了。于是就共演了一出和平年代里英雄救美的小小戏剧。我借着灯光打量那洒香水的名片,上面写着:“颜华,(香港)杜邦集团北京分公司总经理”。嘿,我今天邂逅的既不是女秘书,又不是女翻译,更不是什么公共小姐,居然还是个小小的女老板——难怪她为了赶签合同那么着急呢。我做了一回护花使者,但愿真的有益于她促成她的那笔生意。

    一星期后我又去亚运村的雅迪写字楼给那个电视剧组送样报,办完事后突然想到颜华,便想打个试探的电话——可人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何从想起你?于是我把刚刚掏出的名片又塞回衣袋里。乘电梯时在五层停了一下,上来一位鹅蛋脸的白领丽人——嘿,真是鬼使神差,又像做梦一样,居然就是她;我下意识地叫出声:“颜华。”她愣愣地端详我片刻(我的信心快要崩溃了),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她不知该如何表达,“那天晚上的那个——活雷锋。”我们再次同时被这个符号式的称谓逗乐了。“你是来找我的吧?我的公司就在这一层,去坐坐?”她不无欣喜地说,“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我是去十六层的影视公司办点事。”我连忙解释。觉得这第二次的邂逅太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情节。可我小时候就受过传统的教育:好人做了好事不要留姓、不求回报,要做无名英雄。

    “办完事了?”

    “办完了。正准备打道回府呢。”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太好了,我又可以搭你的顺风车了。送我去京广中心取一份材料吧,绅士。”颜华得意洋洋,“取到后我会请你吃饭的,两次的恩情我一块报答。”

    “别叫我绅士,叫我车夫得了。”我嘟囔着,可还是喜滋滋地替她打开车门。这丫头太知道自己的魅力了,所以一点也不认生。在北京的三环路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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