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追逐的梦》
我从前是一个自恋而偏执的人,自恋基于了解自己,偏执源于对世界的迷惑,我辗转在这种矛盾中栖栖惶惶,困顿而忧伤。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作为充满信心,觉得如果不能够成功那简直是开玩笑。然后在更长的时间过后我频频因失落而失意,那感觉如同失了街亭的诸葛,不得不相信自己被某些必然捉弄。我用一种遥远而寂寞的眼神望着过往的方向,一切的思维都派不到用场,苍凉无边无涯,往事地平线一般仓皇而喑然。
我长于宣告自己是个有梦想的人,并勇于承认还是个梦想被挫败的人,我从意气奋发的追逐转为沉默坚决的担当,觉得冥冥中会打动一些什么,促使我买彩票可以轻松中头注,走在路上可以不经意捡到百八十万。但事实证明这只能是白日做梦,我从不买彩票,捡来的东西折合起来不够买一双鞋子。于是我便坚决地以为不是自己无法成功,只是无法在眼下成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还没有碰到机会。
我是个多么执着地自以为是的人呵!在风皴日晒下我的脸皮变得极厚,我可以在一个女孩高声宣布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时候上前指出,她不了解男人,我还会从容把自己推荐过去以证明她的本质性错误。
是的,认识我的女孩绝对不会那么说,等到她对我有足够了解之后,便会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原来,世界上的男人没半个好东西。
接下来我就在这种设想出来的故事背景下更深地介绍自己,我完全有把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觉反胃,我的心灵袒露出来时要比外表狰狞百倍。不要误会,本人的潜台词是,其实我很帅。
初二之前我的梦想一直是明星与大明星,我一人在台上高呼台前从者如云,荧光棒与“我爱你”的标语缭绕我的视线,我像个英雄似的在上面满足地笑。但初二时一部叫什么格格的电视剧红火起来,我为里面如云的美眉深深着迷,并因其中如乌云般的帅哥而首度折扣自信心,我晋身娱乐圈的梦想开始遭受叩问,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舞台上高呼,台下的粉丝黑压压一片,板砖可乐罐与臭鸡蛋纠绕我的视线,很一致地向我抛来,密密匝匝,无穷无尽,我站在上面傻逼似的笑。
从此我的明星梦破灭,电视里的某位阿哥彻底成为我讨厌的对象。
我痛切地觉得失去了什么,因为生活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没有了在单车上大撒把的激情,不见了攀到学校的破围墙上振臂高呼的冲动,我的生活节奏不那么有规律了,不再意气风发了。尝尽落魄滋味的我开始老老实实上课做作业,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的成绩很好,好到在此后我的学生生涯中从不曾超越过。我发誓这结果的由来绝不是自己受到刺激然后便忿忿然发愤图强,我的生命拒绝这种老套,真正原因是,我很无聊,只好靠学习来打发,就是这样。
谈到这里,大概所有人都看得出,我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我的生命轨迹在缓缓滑行一段时间之后必然有所转折。毕竟学习是很枯燥的一件事,况且在矢志不移地钻研一阵子方程式对角线平行四边形之后,我的数学成绩依然无法及格时,我的心思终于转移。说实话,我讨厌那些自己无法驾驭的逻辑思维,我不擅于解决有关大管进水小管放水与括号一个数的平方加另一个数的平方的平方和的平方是少这一类傻逼问题,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这很难忍受。推而广之,我讨厌起大半的课程,这意味着,我要坦诚地接受一个冷峻的现实,我是个坏孩子。不错,你是个坏孩子,几乎大半的任课老师的眼神都这么坚定地重申。
我不甘寂寞,我常怀梦想,我野性不羁,这些条件成立,于是推出,我是一位侠客。有句话说得好,不是自己选择命运,是选择自己的命运,有段话说得更好,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活着,叫一生,在这段时间之外活着,叫永恒。于是我拍拍屁股从头再来,选择属于自己的可以活在时间之外的命运,我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武侠,因为我觉得,侠之大者,可以永存,侠之藐者,可以被鄙弃着永存,一个侠字,内含无尽的优雅与圣洁,落寞与忧伤,多多少少合乎我当下的心境。我开始了与金庸的耳鬓厮磨,开始了趿拉拖鞋射白鹿,蒲扇轻摇倚碧鸳,开始了与古龙做跨时空对话,幻想着自己是傅红雪,拿着把菜刀耍酷,痴想自己成了叶开,食中二指微颤,老师手里的粉笔应声而断。
我不以为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幼稚不可理喻,相反我觉得自己很可爱,我和古代隐士的举止本质一样,他们受到某种打击或天性幽僻,所以选择一个旮旯让灵魂躲藏,我选择的地方是武侠,角角落落充满温馨,或者是一种惨烈的唯美。醉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成就一个废人,有句话还说,不要匆匆忙忙地走到路的尽头,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路的风景。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初中的尽头,抓住了一路的风景,而路却没有走通。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最为无可奈何的感觉,叫倒霉。
我怀揣着浪迹天涯的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