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文达想的那么简单,文达和月娟的事很快就遭到了月娟母亲的反对。有天,文达正在街上的杂货店门前搬运旧汽水瓶子时,月娟的母亲突然怒气冲冲地跑来了,她上下打量文达的眼光比剪刀更锋利,像是要把文达的脸剪开。月娟母亲拦住文达,像演戏似地翘起小指,双眼猛一瞪说,我警告你,不许再缠月娟。月娟学了十几年的画,根本不会找你这种男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刷瓶子的穷鬼! 文达明显缺乏应付这种突发局面的经验,一时不知所措地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后来,文达缓过神来,立刻掂起一个装汽水瓶子的塑料箱,想躲到杂货店里去,却被月娟的母亲拽住了衣角。月娟母亲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说,你必须给我保证,以后不找月娟了!文达环视一下四周,发现店门口已经围观了不少人,立刻就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脸马上红了。文达几次想躲到杂货店里去,都被月娟母亲拦住了。最后还是店主看不过去,用蒲扇拍着月娟母亲的肩说,不要在这里吵。你的意思说明白就行了,让人家回去想想嘛。文达这才脱身躲进杂货店里。月娟母亲站在杂货店门外,从胳膊上扯下袖套,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裤腿喊,你天生就是洗瓶子的命!想找我们家月娟,除非我死了!文达的心像被蜇了一下,不由地感到疼痛,他咬牙切齿地对着一只空瓶子说,我非找个好工作气气你。
那段时间文达的情绪非常低落,没几天他的下颌就生出了一些忧郁的胡子,这些胡子都是为月娟生的。文达知道他只有改变了他目前糟糕的处境,月娟母亲才有可能赞同他和月娟恋爱,可改变处境谈何容易。有天,文达正在街上低头走路,看见前面一个小孩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正从前面的拱形桥上沿着台阶一下一下跳下来,最后就跳到了文达的怀里。小孩递给文达一张纸条,文达展开一看,是月娟写给他的,约他划船去河边画画。文达立刻跑回街道小厂,又从街道小厂后门跑到河边,河里有一条街道小厂的木船。由于跑得太急,文达在靠近河边的杂草里滑了一脚,结果那些乱蓬蓬的杂草立刻一齐摇晃起来,文达看见在他的鞋上沾满了水珠。文达蹲在河边,在他身边有一个深埋的木桩,木桩拴着一只柳条形的小木船,文达费力地解开船绳,绳子似乎很脏,有一种潮湿粘滞的手感。后来,文达把闲弃已久的小船冲洗干净,他刚跳上去,玉娥就跑来了,她沿着河边追问文达,你要去哪里?文达赶紧用竹篙点着河岸,小船晃晃悠悠地顺水而下,不一会儿就把玉娥甩掉了。大约十分钟后,文达将小船停靠在了月娟和他约定的河边,河边受惊的蜜蜂立刻在草尖上低鸣着盘旋起来,等侯在这里的月娟,拎着裙角跳到船上,一下没站稳,被早有准备的文达一下拉住了手。月娟的手纤小而光滑,只是手腕上有几道醒目的血痕,文达握住月娟的手问,是你妈挖的?月娟抽出她那只优雅温柔的手,催促文达说,快走,我妈撵来了。文达一下慌了,赶紧胡乱撑船,结果船在河里打开了转转。很快,文达看见月娟母亲朝河边跑来,吓得他双腿一软,差点掉进河里。月娟坐在船头看了一眼岸上,马上站起来帮助文达撑船。月娟母亲被激怒了,她边跑边舞着手,嘴里吐出一串凄厉的尖叫声,由于慌不择路,她也在草地上滑了一跤,尽管她很快就爬了起来,但船已经绕过河湾不见了。
当船划行到一处河滩时,月娟被这的风景迷住了,这片河滩被挤在稻田和河道交接的狭窄地带里,透着在城市里已经相当陌生的乡村气息,温馨而自然。月娟在画这片河滩时,文达就坐在她身旁。那天刚画完河滩,月娟就放下画笔,满脸通红地和文达相拥在蜂蝶飞舞的船上,文达吻住月娟的樱桃小嘴,突然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当时,俩人相拥在船上,那如漆似胶的情景,比任何一部电影里的爱情故事都缠绵动人。
那天傍晚,文达和月娟回来时,玉娥正蹲在河边挥着棒槌捶打着放在石头上的衣服,玉娥一边心不在焉地捶打衣服一边观察文达如何把船撑向河边。当月娟从船上下来时,玉娥突然扔掉棒槌冲了上去,她夺下月娟手里的画夹,扔到草地上,用脚愤怒地跺着画夹说,谁让你用公家的船出去画画啦。月娟窘迫地低下头,任凭玉娥对她指指点点。当时,文达正在河边栓船,他赶紧把船胡乱拴在河边木桩上,跑过来连接推搡几下情绪失控的玉娥,玉娥痛苦地盯着文达,她很快就从文达眼里看见了某种危险,她失望地回到河边蹲下,挥起棒追狠狠地捶打衣服,边捶边嘀咕,多不要脸,你们多不要脸呀!
很快,文达和月娟相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条梨园河街,于是许多人,主要是一些妇女开始集聚在街上议论,她们的态度大多是赞同。月娟的母亲对月娟的事被街人议论纷纷显然不满,当她往街边阴沟里泼脏水时,她的动作和表情都带有明显的怒火。那段时间气候异常闷热,街道小厂里也变得格外忙乱,许多急等购买干净瓶子的三轮车都蜂拥而至,文达在嘈杂的人群里,往提货人的三轮车上装瓶子。文达很不习惯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他的脑子都被吵疼了,可是一个女工还在和一个高腔大嗓的男人争吵,起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