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岳衷怀还在石冶一中教书时,岳瑶也就读该校,并和谭敬奇同班。岳瑶在烟州本地算不上如何美貌,但在石冶粗手大脚红肤方脸的农家姑娘中间,自然是绝对的亮点,被公认为石冶一中的校花,追求她的学生无论本地外地都数不胜数,然而她一个也看不上。她也并非如同纯情的小女孩般只喜欢英俊高大的白马王子,抑或成熟女人那样恶俗地只认房车存款,她自小受岳衷怀的专业指导,像岳衷怀的弟子们一样狂热崇拜父亲,甚至有恋父情结,认为他上天下地无不能,一朵梨花压海棠,大陆得靠他才能收复台湾。她认为要找也得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谭敬奇就符合这个特点,他左右逢源,既和刁梓俊等人称兄道弟,又人不得罪岳衷怀,嘴上喷蜜,说得岳瑶心花怒放,很轻易地将她弄到手。刁梓俊本来也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美女,可他不想违背义气抢兄弟的女友,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是岳衷怀的女儿,就算长成玛丽莲-梦露也不能令刁梓俊抑制住恶心。相对来讲,刁梓俊更崇尚无形的权力和实际的金钱。
后来事实证明谭敬奇脱离小团体投奔岳衷怀的选择极为明智,岳衷怀成为市委书记后,岳瑶也成了烟州市人民共和国的公主,人逢必夸。岳瑶的学习成绩也的确不错,考上了省重点滨都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晋达电脑推销部,现在已经成为部门经理,一个月拿三千多元,这种待遇对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讲,绝对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谭敬奇打算攀上岳衷怀这棵大树,并要将他由师父变为岳丈,而且谭敬奇也真的喜欢岳瑶,接下来自己在市委的仕途就更加光明平坦了。
他心里想的什么岳衷怀清楚得很,但岳衷怀不计较这些,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灭掉刑坤,弄出个震惊全国的大案,自己也好扬名立万,爬到滨都省政府里去,并将女儿提到原来刑坤的位置上。
金天闯等了很久。在这之前他给谭敬奇打了七八次电话,大多没有回应,仅有两次谭敬奇接了,但说的话含有大量的“……嘛”“……哟”“……啊”“……哩”等杂质,毛主席遗传给全中国几百万官员的经典官腔令他实在无法忍受,真想一口浓痰顺着电线吐进谭敬奇的耳朵里。他喜欢教训别人,但决不允许别人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他。
可就在他焦虑不安的时候,刑坤已经用不着焦虑不安了,两名穿着制服的大盖帽出示了证件,把刑坤带走,同时抄出七十多枝枪,包括俄罗斯走私来的AK-47与榴弹炮,子弹13万发,光这一项非法持有如此规模的枪支罪,刑坤就得在监狱里长生不老,更别提只需一年之后,烟州是谁家天下又得单说。
事情出人意料地顺利,神户的总部反应强烈,也向国内法院要求严办刑坤。鉴于大使馆的介入,整个北方闹得沸沸扬扬,刑坤在省政府的后台也保不祝蝴,最终连自己也被揪了出来,叶世泽这种市级别的更是难逃法网。岳衷怀是一边感叹日本企业的严于律己公私分明,一边也叫好刑坤的垮台。谭敬奇出了不少力,得到了省里的肯定与表扬,仕途通天,但他仍旧保持头脑的冷温,毫不犹豫地将功劳推给岳衷怀。岳衷怀一面假意拒绝,一面真意接受,省里考虑让他向上迈一步。至于岳瑶,铁定要嫁给风光的谭敬奇了。抢得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也发了笔不小的横财。报纸上的八卦新闻日益演化成无聊斋志异,于是现在就流行一种说法,说是刑坤长得像猪,触怒了狐仙所以遭到报应。这场风波就跟一场会议一样,隆重地开幕,隆重地闭幕,然后当官的继续当官,种地的接着种地。
可大家都冷落了一个人,那就是策划整个倒台事件的金天闯,他没有得到任何封赏,烟州的晋达公司老总位置也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重新又愤怒起来。尽管他根本无需这样——他已拥有了百万身价,但这需要别人给予必要的承认与崇敬,以满足他征服全宇宙的野心和自尊。在他看来,人生若是一出戏,他就是这戏的主角,整个世界发生的事都是围绕他自己展开的,其他人可有可无。而最好的朋友也不过是活得长一点儿的配角,在最后一集光荣地替自己挡了一剑或一枪,然后壮烈牺牲,成就了自己的一番霸业。
这段日子他没事可做,就选择打牌赌钱,与那些无业人员不同,他的目的真的仅仅在于娱乐消遣,因为赌徒们总会发现赌钱的特性:没有永远的赢,却有怎么也翻不了身的输。
沈颀再也没来找过他,廖东然也没有,可金天闯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孤独或难过。他仔细想想,刑坤一死,起码对自己生命的威胁解除了,而且烟州整个黑道系统虽然算不上是彻底瓦解了,也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能也不敢出现类似规模的黑社会势力。当然即便这样,下一个坐庄龙头也轮不到他,这他总算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他的心态一直没有平和。一没过硬文凭,二没正式职业,所以初步计划拿出一百万来投资做个小房产买卖。如今的烟州社会空前安定,也用不着偷